南宫灵信写的很快。
阿飞在数树上的叶子,数到第三百片,阴魂不散的男鬼又回来了。
“阿飞少侠这是在做什么?”南宫灵笑着,步伐慢悠悠地迈。
本来就不敢靠近阿飞的乞丐们见到他来了,一溜烟地到了南宫灵身后,看来南宫灵一个月时间里能拉到的忠心下属质量有所欠缺。
他走到阿飞身旁,顺着阿飞的视线去看:“原来是在看树上的风景,绿树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春日的风景确实好看。
阿飞说出了和南宫灵说的第一句话:“绿杨。”
“什么?”南宫灵一挑眉。
阿飞冷冷道:“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南宫灵噎住了,下一句准备的话卡在喉咙里。
曲泠来济南的路上一看到好风景,吟过不少歌颂春天的诗,阿飞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了这一句。
好巧不巧,就给他碰上了。
南宫灵的文化素养在江湖侠客中算是不错的了,他读过诗看到风景能想起来在江湖就很不容易。
这首诗是他年幼时背的,早就记不太清了,被阿飞这么一纠正,本来就窝火的内心更似火烧。
他告诉自己要能屈能伸:“受教了。我近来忙于帮中事务,松懈了读书,班门弄斧。没想到阿飞少侠还精通诗词,怕是读过许多书吧?”
阿飞拥有实话实说的好品质:“只是识字。”
挽尊失败的南宫灵:“......”
他受不了了,到底是不是在整他啊?
天知道他有多想掉头就走,偏偏还不能走。
南宫灵的笑容愈发像干笑,此刻他都有点可怜自己:“阿飞少侠谦虚了。对了,不知道阿飞少侠在外面待着做什么?难道曲神医看诊的时候,连阿飞少侠也不能进去?”
树枝摇了摇,晃下一片斑驳的光影。光影中阿飞凝视着南宫灵。
他漆黑的眼睛像极了寒星,里面埋伏了尖牙利爪。
有一句他没说出的话,南宫灵已经明了??
你对她有什么意见。
南宫灵暗自撇了撇嘴,怎么真跟只狼崽一样,稍微上一点眼药,马上就要咬上来了。
在跟他纠缠下去时间就白白浪费了,南宫灵不再和阿飞说话。
他侧耳去听屋内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只能听见屋里有细微的声响。
南宫灵心里在不停地猜测,叶淑贞会和曲泠说什么,会不会对他的计划有麻烦,他要怎么处理。
声响慢慢的停止,最后化作脚步声,“嘎吱”一下,久闭的门打开了。
曲泠和叶淑贞并排走出,叶淑贞还在哭。
一出来就看到南宫灵,曲泠觉得晦气,想去找个庙上柱香。
南宫灵和白愁飞有得一拼,赶走了又回来。
还会上来问:“曲神医,父亲的情况如何?”
曲泠和叶淑贞早串好了说辞:“任帮主确实是因旧疾导致的重病,好在我在这方面略有所通,可以一试。”
在没有揪出来幕后黑手之前,她们不能打草惊蛇。
南宫灵似是松了一口气,抬手行礼:“那就麻烦曲神医了。来人,给二位贵客准备上好的客房!对了神医,你们需要几间客房?”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
阿飞是不做决定的人,一间也住过,两间也行,他随便了。
只要不隔开住,东边一个西边一个,他就没意见。
做决定的曲泠眼睛一转,按理来说是要两间,可是这丐帮过两天就集齐了南宫灵、白玉魔乞、白愁飞,危险程度直逼部分监狱的最里层,要是出了什么大事,分开了跑都不太方便跑。
她说:“有没有那种一间屋子两张床,隔成了里外两间的?”
“有倒是有。”南宫灵看不懂了,他以为曲泠阿飞是江湖小情侣,要不就是快成了的小情侣,住一间又要隔成两间是什么方案?
但他不想再多问了,上赶着吃亏的是傻子。
后面就是南宫灵说准备了一桌好饭,要请曲泠阿飞去吃,他要去忙事情实在不方便陪,请恕罪。
曲泠嘴上说那真是太可惜了,实际上已经在放烟花了。
叶淑贞本来是要陪的,话都说出口了,南宫灵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好像是到了给父亲煎药的时候了,得找人去盯着,实在不行他去看着也行,叶淑贞就收回了话。
任慈吃的药必须得她来盯着,不然她不放心。
这对互相钳制,对彼此都长了心眼往死穴踩过去的母子,出自曾经江湖上有名的和谐家庭,倒也叫人唏?。
任慈这一病,很多东西就烟消云散物是人非了。
就像李寻欢和龙啸云,他们结拜时感情那样好,谁也想不到最后只剩下一地的破败,和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人本来就是多面的,属于南宫灵的第二面翻转上来,就再也看不见任慈叶淑贞最心爱的养子。
任慈真正病好的那天,醒来看到这样的场面,又该怎么收场呢?
曲泠没有细思,她还有很多话要和阿飞说。
丐帮的餐桌上他们不方便说话,等到见过几位丐帮的长老,绞尽脑汁从他们那里问了一些南宫灵的事情后,回到安排的住所,关上门,才是能说话的时间。
门窗紧闭,曲泠必须谨慎,她确认了好几次外面没有人,才舒了一口气。
“这次真的有大麻烦了。”
她为了防偷听,几乎是和阿飞贴在一起说话:“丐帮真是个狼潭虎穴,肯定有个天大的阴谋在后面。”
阿飞不明白局势,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场外,但是阿飞能猜到:“你看完病这么说,任帮主的病是人为的?”
曲泠道:“八九不离十。我就实话实说了,我觉得任帮主的病和南宫灵脱不了干系。”
叶淑贞怀疑南宫灵已经变了,却没想过南宫灵是任慈重病的幕后黑手的可能性。
不,说不定她有这个猜想,但她不敢说出来。
他终究是她和任慈养大的孩子。
可从曲泠的视角看去,最有可能的就是南宫灵。
“他招揽为非作歹的白玉魔乞,是他心术不正;他在父亲重病时违背父亲定下的无错的条款,是他立身不孝;他应付承担丐帮之责却只顾着收拢权力,是他狼子野心。
“这样的一个人,只要忽略掉重病的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他现在都这样了,任帮主的病肯定也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对父亲的哀痛之情??就会发现………………”
阿飞接上下半句:“他是任帮主得病的最大获益者,甚至是目前丐帮混乱局面里,唯一的获益者。”
“没错,关键就在这里。”曲泠给他分析,“你再想想,我们是不是还听过他找过许多大夫,可是在花家时的丐帮长老却连问问我都不愿意问,到底是他不想问还是南宫灵有授意呢?如果他真的想找,当时我就站在那里,居然一句都不来问。
“我现在再想想,今天他一开始就在阻挠我们,他一开始就不希望我能顺利给任帮主看病,也不希望我和任夫人有过多接触。南宫灵这个人,完全不可信。”
她列出所有的条件,它们都将幕后黑手的答案指向着南宫灵。
“可是我又在想,南宫灵为什么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龙啸云的变化有十八年做过程,南宫灵呢?任夫人说一直到任帮主出事前,南宫灵都没有别的异常。”
“那你是觉得,后面还有别人吗?”阿飞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曲泠垂眸:“问得好,我不知道。”
两个人讨论到这里,两厢沉默。
是啊,才到丐帮没多久,能想到这么多东西已经很不容易了。
其次,曲泠还有些担心。
“你说要是后面真的还有人呢?这里就我们两个,没有陆小凤,没有花满楼,没有李大哥。江湖真险恶啊。”说她不难过是假的。
要是遇上大麻烦,木道人一样的高手再来一两个,可怎么收场呢?
还有一个白愁飞虎视眈眈,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入场。
他的目标是丐帮,兴许压根就不会让任慈活下来。
而她对任慈的病也还没有头绪。
杂乱的困难全都挤在一起,缠成毛线团,小猫想去揪尾巴,却找不到瓜子能从哪里下手。
“但是!”
曲泠一拳捶在手心:“不管了,人就不能说不行,我一定会把方法找出来的!”
她坚定地说道:“在这里,南宫灵身边,他极有可能是幕后黑手,白愁飞也许明天就来了的前提下,我要把任慈救回来,这件事是非做不可的。”
不论遇到多少事,大不了就走一步看一步,天还能彻底塌下来不成?
“我会帮你的。”阿飞握住她的手。
孤寂逐渐消去,他的眼中全然倒映着曲泠忐忑的面庞。
时至今日,他能够坦然地组织语言,心里想的,一点一点拼出来:“我会一直帮你的,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BA......"
曲泠露出了蛋花眼,两眼泪汪汪的,她的好室友,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室友!
就冲室友的这份心意,她一定要找出任慈的医治之法,再找出能破这个局的好法子来!
女大学生,不能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