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一岁之前, 都特别乖巧,会自己乖乖睡觉,不需要人哄, 尽管她爹为了照顾她枕戈待旦,可是很显然的,这个小姑娘的出生就是一场治愈。
她不需要李潇额外付出多少精力,统归她很听话,没脾气,也不作闹。食饭喝奶粉,午觉,哪怕是让她读儿童绘本故事书,她都照做,根本不让人操心。
就拿喝奶粉这件事来说。
圆圆是三个多月,开始尝试喂奶粉的,因为陈蝉衣嫌哺乳期疼。
是真的疼,涨奶弄得她很痛苦。
她不想喂,想退奶,然而两个人都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于是陈蝉衣要给小宝换奶粉前,和李潇商量了很久,两个人也看了很多应急措施。
知道奶粉喂养不容易,都在想万一不成功,小宝哭闹,要怎么哄才好。
陈蝉衣说:“你肯定是最大的隐患,你才不舍得她哭,我告诉你哦,我们要统一战线,换奶粉很重要,她要是哭鼻子,你不许心软哦。”
李潇笑了,很配合点头:“好。”
可是他们都预料错了,小宝戒断可成功。李潇冲了杯奶粉,晾凉温度百般试探,甚至还打了好几遍腹稿??就算小宝听不懂,他也要保证情绪给到位。
然而他连准备好的话一半都没说完。
小宝百无聊赖,躺在床上,看见白白的奶瓶递过来,起初还不明白这是什么。
然而闻见熟悉的奶腥,尽管好像,和平时喝的有点不一样。
可是饿了嘛,她还是乖乖叼起奶嘴,捧着瓶身,吧嗒吧嗒乖巧喝起来。
三个月了,眼睛已经能经常睁开。
能看见葡萄一样水汪汪、大得离谱的瞳仁,还有小扇子般扑闪扑闪的睫毛。
又卷又翘。
她就是个粉团子,洋娃娃。
圆圆看着爸爸没走,嘴巴里咕嘟咕嘟喝着奶,有点不明白,懵懵地抬起大眼睛。
爸爸表情说不上来,总之很复杂望着她。
圆圆小脑袋持续懵。
可是喝奶迫在眉睫,她才懒得想呢。
以前爸爸抱她,总是习惯性拿掌心托着她脑袋,手掌宽厚粗糙,很温暖,其实特别舒服。
小丫头别的没记住,就记住那只手了,喝奶喝到一半,喝不动,累了。
她叼着奶嘴歇了歇,勉强分出一只手,牵住爸爸搁在床沿的拇指,用了点力气往自己这边拖。
她手太软嫩了,皮肤脆弱,好像碰一碰就能碎。
李潇不敢和她较劲,放松力道,想看小丫头想把他带去哪里。
然而掌心搁到小枕头旁,她就停了。
圆圆做事不声不响,但是非常有条理,她把奶瓶放到一边,把李潇掌心摊摊好,小脑袋尝试着睡上去,自己窝了个超级舒服的姿势。
最后嫌空调冷,还不忘自己盖好被子(就搭在小肚皮上),然后捧过奶瓶,歇够了,继续叼着奶嘴吭哧吭哧喝。
才三个多月,就那么一点点大,翻身还不太会,所以小宝做这一切的时候都超级慢,每个动作都要想很久,也要磨蹭很久。
然而李潇很有耐心。
这是连舒羡之都很有感触的一点,他实在太有耐心,也太细心了,那种品质和他冷硬的外表实在大相径庭,他该是强悍锋利的,可他偏偏温柔多情。
小宝夏天容易犯困,喝着喝着没一会,抱着奶瓶睡着了。李潇怕她呛到,微微使力气,把奶瓶从她嘴巴里拽了出来。
可他没走。
他等了很久,房间安安静静,他低眸端详宝宝睡颜,直到小宝确实睡得很熟,呼吸都变得平稳而柔软。
他才替她掖好小被子,轻轻抽开手。
陈蝉衣在门外很着急等,她没进去,因为担心小宝不接受奶粉,哭着要找她。
看李潇那么久才出来,小心翼翼歪头问:“怎么样?她是不是不接受呀?”
明明她还说让他不要心软,可是想一想小宝那个模样,委屈巴巴皱着小脸,说不定还会哭。
粉粉的腮边挂着泪珠。
陈蝉衣就受不了。
果然新手父母,处处心疼,连该喂奶粉都纠结很久。
李潇轻轻掩好门,望着她模样,眼底闪过微不可察笑意:“你不是还叮嘱我不要心软?怎么现在这么急。”
“怕她哭嘛。”她小声道,“她哭了没啊?我有点后悔了,逼她喝奶粉太残忍,我有点不想了。
“可是她总归有一天得喝奶粉。
她感觉他说得怎么这么冷静,顿时有些委屈:“看她哭我舍不得啊。”
李潇没讲话,往客厅走。
她亦步亦趋跟过去:“你快说,到底怎么样嘛。”
客厅茶几亮着电脑,他重新沙发坐下:“没怎么样,就是哭了一场,不过后面嗓子哭哑了,也就愿意喝…………”
“她嗓子哭哑了?”陈蝉衣一个抱枕砸过去,气坏了,“她是你亲生的吗?她是小女娃,嗓子很重要!你居然害她哭,嗓子还哑了,真是疯了,我跟你没完!"
她拳头就要砸下来,李潇眼疾手快一把攥住,捞过她腰肢搂进怀里。
他笑了:“气什么。”
陈蝉衣眼圈都红了:“那是你姑娘吗,难不成是我跟别人生的?你怎么这么坏!”
气死她了真是气死她了,不会哄就喊她嘛!还让小宝哭了一场,冷漠无情的男人,男人都这样!
她拳头像雨点狂砸,力道倒是不重,但是显然真被气狠了。
李潇抿住笑,心里被她弄得又酸又软。
是谁之前还说绝不心软?
最心软的就是她了。
“先不打。”他握住她拳头,放唇边亲了亲,“给你看个东西。”
她发够了脾气,念在好歹还有多年感情,勉强愿意给他条活路:“嗯?”
李潇摸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到刚才拍摄的视频,展示给她看:“小宝喝奶,很乖。”
视频里,小团子捧着个奶瓶,正吧嗒吧嗒喝得爽快,她看起来是真的很舒服。起码她枕在她爹掌心,粉嫩嫩的小脸蛋,莹润光泽,就像小河蚌里孕育的珍珠。
她确实是掌上明珠。
陈蝉衣看见视频,明白过来是逗她,无语得要死,恶狠狠锤他一下:“那也要骂你,明知道我很担心。”
李潇胸膛闷笑,顺势让她坐在身前地毯,他长腿略微支起,把她圈在中间,下巴垫在肩膀,从身后抱住她。
其实很幼稚的姿势,可李潇不知为何就是喜欢。
他开着电脑修改数据,抱着她办公,陈蝉衣就窝在他怀里,她看不懂那些专业性的东西,乱糟糟一堆数字,在她眼里像乱码。
可她不会走,有时候实在没事做,会抱着自己的小平板,窝在他怀里看综艺。
头顶男声忽地懒懒散散:“其实我平时不看那些综艺。”
陈蝉衣扬起脸望他:“是因为我让你看才看的吗?”
“嗯。”他低声说,“我从不看那些,从前,是因为没时间,到了后来,从监狱里出来,逐渐也觉得那些节目,笑得好闹,笑得好吵。”
他前半生大多数时候,生活在污泥沼泽里。
满手污秽,沾满很脏泥泞。
而她却美好鲜活,她爱看那些哭哭笑笑,在他看起来完全是癫子演戏的综艺。
他看出去一片灰暗。
她的世界却是彩色的。
“如果不是你,愿意和我住在一起,每天晚上等我回家吃饭,每晚都在吃饭的时候放这些小品、综艺,睡觉前喊我陪你看电影。”
他顿了顿:“那些关于精神上的,很美好的东西,我或许这辈子不会看一眼。”
他把她的手贴在心脏处,没看她,视线仍然不轻不重望着屏幕,微亮的光映照在轮廓,他三十一了,男人的成熟愈发凸显,下颚棱角分明。
客厅里很安静,忽略卧室里还有个乖乖睡觉的小宝,整个世界,好像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陈蝉衣静默片刻,忽地撑着地毯直起身,勾住他脖颈,往男人下巴上贴了个香喷喷的吻。
“我们出去玩吧?”
他视线落到她身上,陈蝉衣唇角一弯,笑容甜蜜:“你不会觉得生完小宝,我们就没二人空间了吧?我才不要,把她给外公带嘛,我们出去玩呀。”
李潇紧抿嘴唇,看起来像是心不在焉沉默着,然而细微的表情变化却能曝露出情绪。
他顿了顿,迟疑了片刻:“我们两个去?”
“对啊。”她很认真说,“你不觉得我们这个老夫老妻模式进展得有点太快了吗?你刚回来不久,我就怀孕了,接着一年都是怀小宝的状态。后来圆圆生出来了,我俩又一直在带她。”
她想了想不高兴:“不要嘛,我们的夫妻生活呢?小两口的情趣呢?怎么都没了。”
李潇性格内敛,是表里如一,外表冷漠,心里也很顾家,除了回家基本不会想到哪里去。
可是陈蝉衣不一样,她只是性子柔软安静,不代表她就想每天如出一辙生活。她想去玩,想去看很多好看风景,还想去冒险......总之是想去做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否则之前去大西北,就不会让她这么多年,念念不忘。
她的世界,其实确实比他更绚烂些。
他是笼罩在黑夜里沉默的群山,然而她是自由的小羊,她要经常换片草场啃草的,不然也太无聊了。
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出去哦?
小姑娘还挺期待的,眼睛乌溜溜看着他,说起来也很惭愧,他刚回来的时候,完全是出于一己私欲。那时候太没有安全感了,太想把她捆在身边,不计用任何形式和手段。
谁家男朋友证没领,敢和她无套上阵的?
他自己也知道有点混账,不过当时他心里的恐慌,那种失而复得,又害怕再次失去的焦虑,她看得清楚,安抚他才答应罢了。
他让她等他那么久,刚回来没几个月就要做妈妈,确实很不应该。
像她说的,两个人的世界还没过完呢,娶她回来又不是为了生女儿的。
男人呼吸沉了几分,最后眉眼稍敛。他垂眸望着她,尽量语调平静:“好,你想去哪里,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