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玉石小镜对于怀庆而言,恐怕还算不得是什么稀罕物,毕竟她应该也有一块才对,而且也不可能不认识金莲,除非又被魔改了。
抱着验证的心思,李皓决定顺水推舟,干脆就陪着演了下去:“确实是一件了不得的宝物,只不过具体用法,我至今尚未参透。
但单就这储物之能,便是我生平仅见,实乃罕见至极。”
说着,李皓缓缓从怀中掏出那枚玉石小镜,镜身温润如玉,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主动询问道:“长公主见多识广,不知是否认识此物。”
怀庆见状,微微示意身旁的丫鬟,丫鬟便会意地上前,从李皓手中接过小镜,小心翼翼地递到了怀庆手中。
接过小镜,怀庆指尖轻轻摩挲着镜身,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她自幼便练就了一身高深的养气功夫,即便是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仍能装做波澜不惊的样子,更何况此时还早有心理准备。
在怀庆把玩的时候,李皓就在一旁仔细观察着怀庆的反应,却始终无法从她的神情中窥出一丝端倪。
片刻之后,怀庆公主轻轻将玉石小镜放回丫鬟手中,再由丫鬟递还给李皓。
随后怀庆缓缓启唇,声音清冷而沉稳:“此物我确是不曾见过,但魏公曾提及,将此物赠予你之人必定是地宗高手。
其目的虽未可知,但多半应无恶意,不过以你四品君子境的修为,即使对方有心为难,想必也无人能在京城害你。”
李皓闻言,只微微欠身以示感谢,并未再说其他。
倒是怀庆公主主动挑起话头:“先生不问我,为何会知晓此事吗?”
李皓笑道:“我与公主相识突然,公主派人查探我的底细,也是情理之中,我也不觉有什么值得隐藏的,自然无需多问。”
怀庆公主回以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睿智:“可我觉得先生心中还有怨气,不过先生尽可放心,此事到此为止。
我既然愿意与先生坦诚相待,自是信得过先生,否则也不会将实情相告。”
两人这一番试探,皆未探得对方深浅。李皓对怀庆的底细仍是一知半解,而怀庆也未能完全摸清李皓的底线。
然而,两人都显得从容不迫,毕竟来日方长,急不得。
因此怀庆话锋一转,说道:“其实今日我请先生过来,还另有一事相询,是有关平阳的。”
李皓眉头微皱,问道:“哦?莫非是那小院被人发现了?”
怀庆摇了摇头,道:“并不是,先生布置周全,知道那处地方的人并不多,再有我派的人在周围保护,安全总还是可以保证的。
我想问先生的,是关于平阳父亲誉王叔的事情,他如今在朝中正遭受兵部侍郎张奉和平远伯的攻讦,又因平阳失踪而大受打击,身体状况日渐衰弱。
先生以为,在此情形下,我该如何是好?”
从个人的事情转换到朝堂之争,这是准备要考教自己吗?
抱着这个怀疑,李皓回答道:“公主目前有两个选择,一是作壁上观,静观其变;二是择一而助,或挺王,或助张奉、平远伯。
朝堂之争,争得便是各自利益,据我所知,近些年来,朝中文官势力日益壮大,张远和平远伯便属于是这一边的,而誉王背后站着,则是宗室和勋贵。
既然各自利益明确,公主只需要跟着需要选择对自己的利益便好,当然我觉得您会选择帮助誉王。”
怀庆好奇的询问道:“为何,你觉得我是和宗室、勋贵站在一起的。”
李皓摇了摇头:“不,因为公主是个好人,心肠不硬。”
怀庆哑然失笑,没想到李皓会突然这么说,但终究也没有反驳。
谈完了这件正事,怀庆公主似乎并没有再继续深入探讨的意图。
她端起手边的茶杯,轻抿了一口,茶香袅袅,在空气中缓缓弥漫开来。
“今日请先生来,本就是想着随意聊聊,”怀庆公主微笑着说道,“听闻先生棋艺超群,不如咱们就手谈一局,如何?”
李皓闻言,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公主既有此雅兴,李某自当欣然奉陪。”
于是,两人便摆开棋局,对弈起来。怀庆公主的棋力确实不弱,棋风既温婉又犀利,既不失皇家的端庄气度,又兼具巾帼英雄的英姿飒爽。
然而,在计算上,她终究还是稍逊一筹,最终落败于李皓。
怀庆对此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愈发激起了她的斗志与好胜心。
然而,后续的棋局中,她依旧是连战连败,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渐暗,怀庆才终于打算放李皓离开。
可李皓都还没走几步,怀庆又突然开口道:“刚忘了询问,先生诗才惊人,影梅小阁一首赠诗,可是在京中引为美谈,不知这段时日可还有其他佳作?”
怀庆问出这话来,主要是对于李皓愿意给教坊司姑娘写诗,都没给自己写过。
不是她想要攀比,只是做为一名文艺女青年,她心里多少有点堵得慌。
李皓闻言心中一笑,他脑袋里的诗词多如繁星,只是看有没有机会展露罢了。而这一次,怀庆显然给了他这个机会。
于是,当即止步,朗声吟道:“公主天人之资,其实在我心中,还真酝酿好了一首,还请公主指摘。
朝骑五花马,谒帝出银台。秀色谁家子,云车珠箔开。金鞭遥指点,玉勒近退回。夹毂相借问,疑从天上来。
怀庆公主听闻此诗,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
李皓竟将她比作天上仙女,这般极致的赞美,让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谁人不喜欢被夸,尤其还是这种传世之诗。
然而,怀庆毕竟是身份尊贵,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将那份喜悦深深地隐藏在心底。
面上依旧保持着淡定自若的神色,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以及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感受。
“好诗,还请先生帮我写下来。”怀庆话音刚落,便轻轻一招手,仿佛早有准备一般,一众下人迅速而有序地捧着笔墨纸砚走了上来。
李皓微微一笑,挥毫泼墨,以一手流畅的行书将全诗一气呵成地写下。
笔走龙蛇间,字字遒劲有力,又带着几分飘逸。
写罢,便在下人的簇拥下,潇洒地离开。
待李皓一走,怀庆立刻小心翼翼地将那首诗捧了起来。
她的目光在诗字间流连,不仅是诗的内容让她心生欢喜,就连那字迹也让她爱不释手。
欣赏了一会后,她就安排侍女赶紧找人帮忙装裱,好好留存。
过来时来的是乘着马车兴师动众,回去的时候,李皓就没再坐马车,以免再浪费时间。
誉王的事情其实好办,别看他现在势弱,可越是这样,如今高坐在龙椅上的元景帝,就越愿意来支持他。
因为这样的人才好控制,而且做为宗室,日后要真想处理,也远比文官容易。
现在这件事真正的症结,其实还是在平阳身上,誉王需要摆脱丧失女儿的痛苦,重新振作起来,否则谁帮他都没用。
这其中,最好的方式,当然是让平阳跟誉王见上一面,彻底化解那份思女之情。
可这事要办起来,也不容易,因为没人能完全预料到,这父女两人见面之后,会发展什么事情出来。
要知道虽然王现如今已经度过了第一阶段的仇恨期,进入到了第二阶段的思念期。
可这并不代表,王在见到女儿之后,就不会进行反复,又顾忌起了宗室颜面,从而又横生出多余的枝节来。
好在这事也不需要李皓操心,怀庆自己就想到了办法,她确实是心软了。
当然具体方式上,她选择了一种折中的方法,用写信传书的方式沟通,而非是直接见面,这样双方都有一个缓冲。
甚至她都没有打算自己出面,而是找了另外一个更恰当的人选,一个让誉王跟王妃都更能相信事情是真的人。
“什么,你说让我找平阳写信给誉王,但又不能通过你的手,得先把信交给临安公主,让她去帮忙送。”
李皓没有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自己的事,听到怀庆的话,不免问出了声。
怀庆点了点头,解释道:“确实如此,临安自小便跟平阳关系就好,即使是现在,她也经常出入誉王府安慰誉王妃,她去不会引起其他人注意。
再加上她心思单纯,若是有她亲自去送,王叔夫妇也肯定愿意会相信她的话。”
李皓皱眉问道:“话虽如此,但为何这事要我去办?”
话说到这里,李皓突然想起了小说中,许七安两边通吃的戏码。
可是自己这里,诗也写了,长公主客卿的身份也露了,却一直没被临安找上。
李皓还以为是自己没被看上呢,难不成这还有峰回路转。
随后怀庆的说法,就证实了李皓的猜想:“因为临安也要找你做客卿,到时你有很多机会把东西给她。
而且,我相信你的能力,定能让她对此事守口如瓶。”
但李皓的疑惑并未完全消散,继续追问:“可为何是现在?如果临安公主想邀我,不是应该更早吗?”
怀庆公主淡然一笑,道:“那自然是因为我了,她一直想要挑战我,可你觉得能成功吗?只要我不想,她就做不到。”
李皓对此倒也相信,看来自己还是很重要的,至少能让怀庆亲自去封堵,重视程度可要高得多。
当然,李皓也没有过度自信,相信这其中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经过这段时间,怀庆才真的信任起了自己,说不准还是为了保护临安呢,怕自己心存歹意。
李皓随即也就答应了下来,不过这事就不能再由李皓自己去自荐,得等临安自己上门来请。
因此在等着这事的时候,李皓同样也在书院上课,开始自己的儒道改造计划。
儒家四品主要就是要凝聚浩然正气,而提到这四个字,就让李皓不由想起了一首极其著名的诗词来。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这几句,就很形象的阐述了天地正气的存在,完全可以用来做为修炼的主导思想,来为现有的修炼体系做补充修改。
然而,诗词后续对十二位历史上忠烈之士的描绘,以及其中蕴含的典故,却并非这个世界所有。
李皓深知,若要构建一套完整且无瑕的修炼体系,这些细节都必须加以修改,以适应这个世界的实际情况。
同时关于陆王心学的有关内容,李皓也开始拿出来跟赵守讨论。
程朱理学在这个世界,已经盛行了百年,可以说在士人之中根深蒂固,即使是云鹿书院的学子,都可以说是深受荼毒。
李皓担心,贸然推出陆王心学,外界可能难以接受,甚至有可能会被直接打为异端,沦为千夫所指,到时再想要拨乱反正可就麻烦了。
因此,李皓将赵守视为试金石,希望通过与赵守的讨论,来感知外界对陆王心学的接受程度。
而做为赵守,他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就是要打破程朱理学对书院的压迫,只是一直苦寻不到办法。
之前,李皓在亚圣殿书写的横渠四句,已经为赵守打开了一道思想的缝隙。
如今,李皓更是在加快这一进程,帮助赵守进行思想上的“超进化”,让他能够更快地领悟并接受新的思想体系。
随着李皓与赵守的讨论愈发深入,两人仿佛置身于一片思想的海洋,不断探索、碰撞,激发出新的火花。
“院长,你觉得心学的核心思想,与儒家修炼体系能否进行融合改进?”李皓眉头紧锁,询问着意见。
赵守沉吟片刻,缓缓道:“心学强调‘心即理'',''知行合一,这与我们儒家修炼中强调的内心修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但理学强调‘格物致知”,我们以往也更注重外在法术的观察与学习,两者在方法上是存在差异的。”
“正是如此,”李皓点头赞同,“所以我们才需要找到一种方式,进行一次过渡,把向外求,改为向内求。
或许,我们可以从浩然正气”入手,将心学的心即理”融入其中,强调内心正则外在行止自然符合天理。”
赵守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新的曙光:“这样一来,儒家的修炼体系就不仅仅是对外在的追求,更是对内心世界的深耕。
修行者不仅要在行为上符合儒家规范,更要在内心深处秉持正义、善良与智慧。”
“对,这正是我想要的,”李皓赞同道,“我们要培养的,不只是光知道提升自身修为的儒生,更是内心充满正气、智慧与慈悲的君子。
只有这样,才能实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