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尝吾兄,见字如面。
当你看到这段文字时,大抵,我已经走了记得保密。
也别问我去哪。
总之,去哪也好过被人算计,含冤而死的好。
我堂堂一代天才修士,在哪不能证得大道,成为一代天骄
而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大抵也就是你了。
你我自五年前相逢相识,便互为挚友,可如今看来,你我之间的友谊,却恐怕会成为你的累赘与负担,比起我自己,我却更担心这次的风波,会致使你因我而身处险境。
虽不知姬明月为何要如此害我,亦不知还有多少人同她一样,为了连我本人都不知晓的缘由,欲置我于死地,但比起这些,我却更担忧他们若是找不到我,是否会迁怒于你,或以你作要挟
若情况不对,还请孟兄拿我交给你的奇物作为交换,一切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为先。
总之,一切保重,之后的交流,便以此物为准,使用方法附录如下。
洞虚宗,一只食风鸟掠过苍穹,以不可思议的极速掠过乌云,抵达了一座孤山。
这孤山高耸入云,孤零零一座独立在这洞虚宗中央,而在快到山顶的地方,则被修士开拓出了数个平台,孟尝此刻,便正坐在一处潭水边,静心打坐。
他浑身周遭灵气翻滚着,随着呼吸的节奏,那灵气竟如海浪般层叠而去,多重属性的灵气混杂如迷蒙彩雾,于此刻,竟衬的他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如那大能般神异。
是的,只进入了这洞虚宗不到三日,孟尝便已突破练气,抵达了筑基前期,此等修行速度,与修行时的底蕴,毫无疑问,他的天赋,绝不普通。
随着黑色的食风鸟掠空而来,孟尝睁开双眼,急忙伸出手去,接过食风鸟脚上套着的小型储物环,取出信件,用神识警惕着周围的同时,飞速翻阅。
当他看到字末,手中抓着的储物环便散发出莹莹白光,一枚小小的金色三角方块便浮现在他的掌中,孟尝不敢多看,只是一个瞬间,就将三角再次收入自己的储物戒,不出所料,也就在他将三角收入戒中,一道灵识飞洒而过。
“最后一次。”
姬明月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闪过,孟尝不由叹息一声,不愧是渡劫期的大能,即便此刻身处另一座山峰不知正在忙着什么事,仍然能以神识察觉这天下神速的食风鸟的动静。
她也未必不能及时拦截,或偷看信件,之所以未做此事,恐怕原因也正如她所说的这是最后一次,她放任自己与林兄通信了。
不过好在林兄早有预料,送了宝贝与我,不至于让我们兄弟二人通讯断绝。
想到这里,孟尝的心中,便尽是气恼与不忿,只能恭恭敬敬的对着虚空拱手的同时,强忍着怒气:“还请掌门明察,林兄绝非你口中那险恶之人”
直到感觉那神识离去了,孟尝才宽衣解带,一个猛子跳进潭水装作洗澡,全身光着,大大咧咧坐在潭水边缘,实则将储物戒中的信纸偷偷取出,用灵气将其撕成碎末,又逐个在水下偷偷燃掉。
这细致的控水和控火的能耐,即便是他,忙完了也累出一身汗来,好在就在水里,也不怕被人看到。
林兄啊林兄,我可真是为你付出了良多这姬明月不会真的连我洗澡的时候都在偷看吧不管了,总之,我尽力了。
孟尝无奈的闭上眼,心中却半点也无置身事外的想法。
他亏欠林安的,太多了。
身为林氏王朝的罪臣之子,是林安亲自替他父亲平反,将他父亲救出了牢狱,还不顾他人风言冷语,只因自己与他意气相投,便将自己引为挚友,时常把酒言欢,踏青玩乐,吟诗作对,讨教修行。
林安不但了解许多修行界的隐秘,更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天赋不凡,还主动替他寻来了诸多奇物,帮助他解锁了自身的修行体质,让他修行速度一日千里。
还冒着风险偷偷教了他不少皇家绝学神通,赠与他法宝灵兽、丹药符篆
孟尝甚至一度觉得林安可能喜欢男人否则无论如何也没法解释,他干嘛对自己这么好呢
而林安却只是说。
天不生我林安,修行之路万古如长夜。
若连个能够一起并肩,打个痛快,分个高低的对手或朋友都没有,这修行之路还有什么意思
当然了,若你觉得这样子亏欠我太多,不如日后看见了漂亮的姑娘,多帮我留意留意。
先说好,我林安的眼光可高的很。
孟尝仍记得那时林安对未来充满期待的表情,仍记得与他一起讨论分析洞虚宗哪个师傅手下的女弟子最多最美,还立下赌约,说要等到了洞虚宗,比一比谁找到的道侣更美
“唉。”孟尝叹息一声,仰望着星空,却不知此刻的林安,又将前往何处,兄弟二人,又何时才能再见
至于那姬明月
孟尝脸色一冷呵走着瞧
林兄,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出事了出事了”
只听一声大喊,平安县衙中登时一片混乱,金丹期修为的县令一个闪身出现在县衙之中,怒斥道:“慌什么有事说事”
一位穿着巡街服饰的修士满头冷汗,颤抖的抬起手道:“今日清晨,属下照例巡逻至城外,却见几名散修正偷偷摸摸的不知作甚,尾随追查而去,竟发现一艘飞舟陨落在外属下急忙派人封锁现场,严查来历,这飞舟竟是皇家的”
“皇家的”县令一个哆嗦,再也绷不住金丹修士的体面,当即声音颤抖的大声道:“可查清是怎么一回事”
“属下不知只知道这飞舟是被人从内破坏的,破坏之人熟知飞舟阵法,略施手段,便让阵纹冲突,自己把飞舟毁的半废,不但查不到从何而来,更不知是谁所做,现场还被许多散修偷偷破坏过,捡走了不少零碎,如今也只追捕到一半的人”
巡街修士满脸不安,只觉得大难临头,单膝跪地,提高音量:“还请县令早做决断”
“飞舟何时落下的”
“最多两个小时之前”
“可封锁了县城,排查生人”
“已经在做了”
“城外可有动静”
“城外飞舟来来去去,势力复杂,难以尽数排查,此刻正在逐个寻访城内外修士,调动阵法回查,但若想搞清具体数量与其方位属下不敢保证。”
县令听到这里,不安的来回踱步,自己不就闭了个小关,怎么一出关,就摊上这么倒霉的大事
他迟疑不到半分钟,就苦下了脸来,不敢再耽搁,立刻掏出传讯官符,层层上报。
不到十分钟,这消息就传到了皇都,被送到了林鼎的面前。
此时的林鼎也不再花式养鱼了,而是在书房挥洒着笔墨,见到蓝先生拿着传讯玉简而来,也只是不急不躁的继续书写,直到一篇林安昨夜在酒宴上背诵的残诗写完,才悠然站起身来,提起自己写下的字帖。
“你看看这两句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怎么样,有文采,够气魄吧”林鼎呵呵笑着,随手一挥,这一张字便代替了身后原本挂着图画的位置,正正的贴在墙上。
蓝先生面带微笑,尊敬的微微躬身:“四皇子文韬武略,世间少有。”
“嘿,也不知道他从哪抄的,像是什么黄河之水天上来这黄河是什么河,抄的时候都不知道改改。”林鼎笑骂着。
蓝先生却说着:“说不准是皇家的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不正是四皇子曾说过的吗那天下的河,自然都是皇河了,奔流入海的,也不在少数。”
“你呀你,就是太宠他了。”林鼎摇摇头。
蓝先生却只是叹息一声道:“陛下倒是狠心,此去,若不是我连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了他,四皇子恐怕连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
“嘿,刀灵不是朕留给他的”林鼎故作不满,而蓝先生却只是低头笑道:“您分明是巴不得四皇子此行的难度再大上一些。”
“哼,若非如此,你哪有机会把莘染塞过去”林鼎一副你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蓝先生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他:“莘染本就是刀灵的替代品,若非刀灵不可用,也轮不到她到四皇子身边,可一个莘染,怎么也不能算得上是安全
她太软弱,太感性,太容易感情用事,又几乎没和男人打过交道,而四皇子去却也是个情深义重的,又刚好喜欢她这类型。这两者结合,恐怕未必是件好事。”
“一个莘染可捆不住他嘿,这小子说不准连刀灵都舍不得杀呢。”林鼎有些不屑,但蓝先生却只是笑着。
笑了好一会,直到林鼎瞥他一眼,蓝先生才消停下来,轻声道:“所以才危险有其父必有其子,四皇子这话可说的不假。”
“呸,我哪有那么”林鼎欲言又止,眼神逐渐危险,而蓝先生则急忙哭笑不得道:“是说他重情重义的性子。”
“嗯,确实。”林鼎这才笑了起来。
沉默片刻,林鼎开口:“行了,该怎么追杀他就怎么追杀他,我堂堂林氏皇朝,岂能容忍一个皇子叛去魔教不能亲手将其抓回来,我林氏皇朝颜面何在”
“是,陛下。”蓝先生领了口令,正欲迈步而出,可心里还是不踏实,便在门前扭头迟疑道:“若不然”
“行了行了那群老东西我可使唤不动,他们自有他们衡量价值的方法。按那小子透露的意思,通天教的事儿恐怕也不会顺利,这群老东西能保得住自己的小算盘就算他们有本事,别指望他们出力了。
他若需要帮忙,早在走之前就哭爹喊娘了,既然没抱着我的大腿哭,就说明他定然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和计划。
嘿,说不准,还能有大惊喜来”林鼎望着墙上的字画,若有所指的笑着。
“对了,莘染没那么不懂事吧我可不想当爷爷他大哥都没生崽呢。”
蓝染这才放下心来,一边躬身告退,一边笑道:“她就是想,也不成。”
直到他走远,林鼎才扭过头来,望着空空的屋外走廊,撇了撇嘴:“自个儿的闺女都算计的这么明白,难不成我还会因此猜忌你不成你呀”
乘风破浪会有时。
林鼎静静的凝望着这副字,许久,未曾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