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是纸扎人,穿着红绿纸衣裳,面带诡异笑容。
脸颊上还有两团红粉扑。
门口的石狮子是活怪物,坐着,口里叼着的哪里是什么玉珠子,分明是死人脑壳。
挂着的灯笼也不是灯笼。
而是人头,张着嘴巴,咧着大黄牙,口中喊着:“大婚,大喜。”
声音呱噪,听得人烦闷。
而满墙院落上,站满了黑压压的一群大乌鸦。
也不出声,只是直勾勾地用红眼珠子,盯着正要进门的众人。
就仿佛这送亲的队伍,便是一场饕鬄大宴。
刘厚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紧接着亲家公和亲家母也走出了宅门,动作僵硬,走路的时候像是腿脚不便。
打不直膝盖。
双手也笼在长袖中。
司家家主夫妻和卢志寒暄了片刻,邀请众人进院子里好生歇息。
说是已经备齐了美酒好菜。
众人眼馋地看着这豪门大宅院,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唤。
连忙在一众纸人丫鬟的接引下,涌入了宅门内。
红漆大门在刘厚走入之后,轰然合拢。
刘厚转头看了一眼大门,又冷冷一笑。
他倒是要好好看看,这司家,到底想要搞什么鬼。
院内亭台楼阁,美不胜收。
也是挂满了红灯笼,喜气洋洋。
纸人丫鬟将送亲的人安置好,桌子上果然摆满了佳肴果脯。
热气腾腾。
这些三沟村的泥腿子不要说是早就饿了几个月了,就算是风调雨顺的年月,也没见过这么多的山珍海味。
主人家一发话,就迫不及待地吃起来。
卢芷儿正要跟着卢志走进祖屋,突然看到刘厚只是坐着,没有动筷子。
便低声问道:“小道士,你怎么不吃”
“没胃口。”
刘厚淡淡道。
这些吃食并不是假的,但他确实也不敢吃。
“吃一点吧,你看你瘦的。”
卢芷儿还想说什么,突然被父亲叫了一声,她叹了口气:“我要去试穿嫁衣了,待会儿让你看看,我穿嫁衣的模样,好不好看。”
这女孩仍旧那么心直口快,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哪里不妥当。
她嫁人,不给新郎看嫁衣,给自己看算什么
“去吧。”
刘厚摆摆手。
不久后卢志自己便从祖屋里出来了,面带喜色。
刘厚对他拱拱手:“村长,看你一脸喜气,看来是对这场婚事很满意啊。”
卢志笑道:“我算放心了,本以为小女会嫁给什么歪瓜裂枣,身有残疾的姑爷。没想到姑爷挺俊,一表人才,还是个学问人。今后肯定能善待小女”
“那就好。”
刘厚眼睛眯了眯,打听道:“不知道婚礼,什么时候举办。”
卢志一愣,脸上突然爬上了一丝古怪:“说的就是今晚,欧家挺急的。要在亥时拜堂成婚。”
“亥时”
刘厚玩味地说:“哪有人在午夜十二点拜堂的这可是把红事当做白事来办”
卢志脸色变了变,最终叹了口气:“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亲家说找了风水先生算过,他俩人的婚事,只有在晚上成亲最好。”
说完他拱拱手,去招待别的亲友去了。
刘厚摸着下巴,眼神闪烁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左右看了看,见所有人都在豪饮吃喝,好不快乐。
便偷偷地借口上茅厕,溜了出去。
一直朝院子的深处潜入。
越是往里走,妖气越浓。
后院本是大花园。
但是已经荒了,只剩下残檐断壁。
满塘的荷花早已凋谢,烂泥的味道混着妖气冲入鼻腔,很上头。
和前院的繁华大景完全不像是一处地方。
果然是怪得很咧。
刘厚循着妖气一直往前走。
最终停在了一间烂瓦房前。
他皱了皱眉头。
妖气,突然便消失了。
消失得一干二净,就恍如从未出现过似的。
像是幻觉。
“喂,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突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刘厚吓了一大跳。
转身,却觉得那声音很熟悉。
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卢芷儿跟着他溜了出来。
卢芷儿穿着一身红嫁衣,身盈盈,双眼水汪汪,明媚如皓月。
正在荒草中饶有兴致地瞅着他。
“没,闲得无聊,到处转悠一下。”
刘厚拍了拍身上的杂草。
“喔,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
卢芷儿没多问,却是兴致勃勃地道:“你瞅我这身衣裳好看吗,一穿上我就来找你了。”
“好看。”
刘厚回答的很敷衍。
“嘻嘻,我也觉得好看。”
卢芷儿笑着笑着,脸上却没有笑意,抬头看了一眼天。
明月高悬,金黄的光洒在这废园子里。
更显凄冷。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枯萎的荷花池旁。
“小道士,小道士,你想看我舞剑吗”
卢芷儿突然道:“我母亲教我的,她舞得可好看了。今晚,我只舞给你看”
还未等刘厚回答,她便一把抽出刘厚身上背着的桃木剑:“借你的剑一用。”
穿着红嫁衣的少女,舞起来。
剑在她手中发出竝竝的声音,红嫁衣在月光下扬起又落下。
朱钗反射着月光,随着她的舞动,剑时而快,时而慢。
令人眼花缭乱。
卢芷儿的剑舞得很美,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的母亲必然不是寻常家世,这舞,或许只有当今的达官贵人才能见到。
刘厚饱了眼福。
卢芷儿还在舞,这个一直都在笑的女孩,脸颊上飞出了银光。
不知她究竟在哭,还是在笑。
泪水随着舞蹈,反射着月光洒落。
她化身为美丽的精灵,在月色下飘飘欲飞。
舞停歇,卢芷儿早已成了泪人。
脸上精致的妆容被眼泪打湿,乱了
花了
浊了
“小道士,剑,还给你。”
卢芷儿将剑放在掌心,递给刘厚。
刘厚接过的一瞬间,女孩整个人都拥入了他怀中。
单薄但又温暖的身躯,紧紧地贴在刘厚的心口。
刘厚一动不动。
少女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双肩微微抽动。
她在哭。
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裳。
“小道士,我要嫁人了。”
卢芷儿在父母和乡亲面前一直都很坚强,一直都在笑。
但是内心的忐忑恐惧和懦弱,唯独到现在,才喷涌而出。
她哭了个够,抬起头。
朱红的双唇轻轻在刘厚的脸上碰了一下。
就一下。
浅尝辄止,一碰就移开。
少女向后退了好几步,眼圈微红,但是泪水已然干涸了。
“小道士,小道士,我,嫁人去了。”
卢芷儿整理了自己的红嫁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荷花池。
她不敢回头。jujiáy
一袭红衣伴着月光,身姿窕窕。
终于消失在了刘厚的目光中。
刘厚握着剑,紧紧握着。
就坐在这废弃的荷花池畔,许久,许久
是夜,
亥时。
大婚如期举行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