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太后寝宫观澜殿,亦闭门七日有余。
宫人传来话,胡太后宾客不见,宗亲不见,皇帝更不见
已经吃了多回闭门羹的齐帝高纬,下定决心今日非见到太后不可。
他摒退左右,喝令宫人散去,身着素缟,跪倒在观澜殿前。
殿中的悲泣声让高纬又是焦躁,又是不忿。
跪了小半个时辰,天色已经逐渐变黑。
终于,高纬忍不住了。
他发疯似地冲殿内大吼道:
“只有他高俨是您的孩儿么”
“难道寡人就不是您生的么”
“母后你倒是说句话呀”
“他都要造反了,难道寡人不该杀他么”
“住口”
殿内传来一声尖厉的呵斥:
“三郎若是肯造反,你岂能活到今日”
高纬听到这句话,出人意料的没有惶恐,眼中反而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母后既然肯责骂自己,那便能原谅自己。
“这宫中他想杀谁就杀谁他不把寡人放在眼里”
“难道这也不算造反么”
“吱呀”一声,观澜殿紧闭多日的殿门终于打开。
赤足散发的妇人倚在门前,她虽形容邋遢,脸上还挂着泪痕,但依旧能瞧出几分往日的妖艳。
“母后您终于肯见孩儿了”
高纬见到妇人后大喜,立刻就要起身迎上去。
“跪下”
胡太后目光冰冷,直视着身前的年轻皇帝:
“三郎不过才十四岁,如何能对你构成威胁”
“当初先皇传位于你,就是避免你们手足相残,没想到你仍旧走上了这一步”文網
“你好令母后失望”
最后一句话,胡太后说得咬牙切齿。
她这一生虽与多位男子有过肌肤之亲,但唯独只诞下了两位皇子。
可如今大的却使计把小的给害了,叫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不心痛
“母后”
“母后孩儿知错”
高纬见风使舵,知道无论自己如何辩解,母后都不会亲信自己。
但他却知高俨已死,那么自己就是母后唯一的孩子,若是服软,母后定会原谅自己。
于是他一面朝胡太后磕头,一面设法挤出几滴眼泪,神色惨淡地讨饶道:
“母后孩儿一时糊涂,听信了奸人谗言,这才害了三弟啊”
不想这话却反而激怒了胡太后:
“奸人”
“谁”
“你那乳娘陆令萱么”
“你不是亦称她为阿母么”
“你不去找她哭告,到本宫这儿来作甚”
高纬听出母后话中有几分酸意,紧忙解释道:
“陆令萱只是孩儿的乳母,如何能与母后相提并论”
胡太后冷笑道:
“你把本宫幽禁这深宫之中,却与那陆令萱形同母子”
“本宫听说你时常还要舐她乳入睡,你倒是好福气,母女二人皆为你之禁脔”
高纬皱眉不已,心中却暗暗道:
若论放荡,儿又怎及得过您
您在观澜殿藏的那些僧侣,寡人可是杀了一茬又一茬啊。
想到此处,高纬突然展颜一笑。
额头上的血迹顺着鼻梁流到下巴也浑不在意。
他突然冲到胡太后身前
将其拦腰抱起步入殿内:
“母后若是不喜孩儿与乳母亲近,那孩儿日后多与母后亲近便是”
说完,他不等胡太后反抗,便将她抱入胡床之上,然后死死压住她的肩膀又道:
“母后可还记得当初是如何对待我兄弟二人的”
胡太后正在挣扎,哪里知道他会有此一问,厉声道:
“休得胡来本宫可是你母后”
高纬舔了舔嘴唇,阴森的目光直勾勾的注视着其母:
“母后生下寡人后却不肯哺乳,将寡人丢给陆令萱,轮到老三时,却又带在身边亲自喂养,母后处事是否太不公允了”
“寡人今日便要让母后记起,寡人也是母后的孩儿”
旧部
若历史记载无误,高俨的党羽此刻怕早就跟着命丧黄泉了,何来旧部可言
难道指望那三千一见着皇帝面就吓得作鸟兽散的禁军
而翠微见高俨殊无任何反应,她以为是高俨信不过她,急忙咬破手指赌咒发誓:
“奴誓不泄露王上消息,若违此言,奴天打五雷轰”
她话音刚落,外面的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炸雷
轰隆隆
跟着一道闪电,刚好劈到殿外那颗槐树上
还未等燃起的火光吞噬那颗已有百年历史的古树,瓢泼大雨顷刻间又倒灌而下。
瞬间熄灭了那火花。
翠微被吓得魂不附体,扑倒在地上瑟瑟发抖道:
“王上若是不信奴,奴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殿中,也免去王上猜忌之苦”
“你说完了没”
“啊”
翠微抬起头,发现高俨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手却指向一旁琳琅满目的供桌:
“这些都是给我准备的”
翠微愕然,旋即点头道:
“礼官最初不肯为王上设灵堂,怕得罪陛下,还是太后下令,这才把您安置在了您生前寝宫”
“呸”
高俨啐了她一口:
“什么生前不生前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
翠微打了个激灵,慌忙又拜倒在地:
“是奴失言,王上恕罪”
高俨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
“继续说。”
“对了,先把那只烧鹅端过来我尝尝”
听见这话,翠微小小的愣了一下,这是给亡者的祭品,活人焉能食用
她正要提醒,却无意发现高俨那迫不及待的眼神。
料想王上应是足足躺了七日饿极了所致。
心中不由得暗暗好笑,原来王上也有这样的一面。
翠微端上那盘烧鹅,又贴心的倒了一杯水,垫着脚尖小心翼翼的递给坐在棺椁上的少年。
见他约摸是真的饿极了,竟不顾风仪,抱着那烧鹅大口啃食,翠微急忙再次提醒:
“王上,您多日未曾进食,不宜狼吞虎咽,小心伤身啊,奴还是给您熬些粥吧”
可高俨哪会管这些
他的灵魂刚接管这具身体,便体会到了什么叫作饥不择食,现在别说是供品,就是供桌他也能咬上一口
“姐姐。”
去而复返的小宫女刚抬脚进殿,便一眼瞧见了正坐在棺椁上撕扯荤肉的高俨
“啊啊鬼啊”
小宫女惊叫了两嗓子,脑袋一歪,竟当场吓得昏死了过去
两人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了一跳。
见王上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翠微急忙解释道:
“王上,她叫蒲蒲,是奴在宫中认的妹妹。”
高俨点了点头,未做其他表示,继续安心大快朵颐起来。
翠微却怕他多想,又解释道:
“蒲蒲心地善良,十分听奴的话,奴会叮嘱她不往外说”
满脸油渍的高俨瞥了瞥殿外那颗被雷劈过的槐树,再次点了点头。
翠微也发现了他的小动作,脸颊不由各升起一团红霞。
她一边忙着把晕倒后的蒲蒲安顿好,一边小心紧张地试探道:
“王上有射虎擒熊之能,想必不会问罪蒲蒲一介小女子吧”
高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偏着脑袋看向她:
“我有辣么厉害”
翠微脑袋点得像簸箕:
“奴亲眼见过王上与侍卫比试,好几十人都攻您不下哩”
高俨一听,随手操起吃剩的骨头往殿外扔去,只听得“哎哟”一声惨叫,接着就传来一阵骚乱:
“总管总管您怎么了”
“混账是谁扔的秽物,竟打晕了胡总管”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