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大人,前面就是金山寺余孽隐修之地。”皮肤深黄的瘦干汉子一脸讨好烂笑,露出七扭八歪的几颗焦黑牙齿。
身穿锦缎飞熊服,披着裘边儿大红斗篷,肩上还围着整头火狐皮草的玉面男人,半眯凤眼瞥了一眼瘦干汉子:
“你确定这墙高门坚,可不像你说的年久荒废。
如此神异的云松,你之前也压根没有提过。
最后,看到灯火了吗明显是有人烟的。”
“啊、这千户大人,我哪有胆子跟您胡说两日生出的。”瘦干汉子竭力解释:“看这情况,对方虽然捷足先登,但应该也是刚展开不久,尚未有什么大斩获。”
玉面冯千户眼神冷冽的轻声哂笑:“最好被你说中,否则”
瘦干汉子尴尬的陪着笑,鬓角有细汗渗出。
咣当铁门被推开。
门周宁并没有锁,只要有些超凡力,就能推开。
这个标准,是用来筛人的。
符合标准,周宁杀起来心中不会有什么不忍。
就像是选择入江湖,刀别人,也得有被刀的心理准备一样。
由于对超凡者的嫌恶不断加深,周宁的内在逻辑就变成了这般。
当然也还会有些善恶是非之分的,只不过,能放开手脚了,不会担心什么溅射、波及,超凡者,不该有弱势群体待遇。
冯千户带着麾下进了门,先是被庭院中的景象小震撼了一把。
作为风里来、雪里去的校事精英,冯千户自然能分辨什么是阴地,什么是阳宅。
周宁大马金刀的坐在池边,不,现在应该说树下的长凳上,双手拄着剑,看着仍旧在滚滚外溢黑色烟尘的大屋,没搭理新闯入的这伙人。
“大乾皇家校事办事,闲杂人等”冯千户身旁,魁梧的汉子上前一步,声若洪钟的吼。
周宁慢声细语的道:“你们就不怕噱头吼的山响,最后却将皇家的颜面折在此处”
声音不大,却仿佛在每个人耳畔诉说般清晰真切。
冯千户伸手示意,让那报号亮招牌的魁梧手下收了声。
然后扭头看瘦干汉子。反正他自己是不会亲自上。
这就是典型的当官当久了,有了经验。
冒失的不是我,犯错的就不是我,且始终有回旋余地。
瘦干汉子心中p,但却不能拒绝,只能小心谨慎的凑上去。
他也不傻,自然知晓能将阴森之地,转变为阳宅的,不会是什么寻常之辈。
更何况转变也分几等,眼前明显是最高等,直接将浊煞加以利用,专为浓郁生机。满地提前发新芽的野草就是证明。
这株巨大的云松,过于神异,明显是超凡手段的产物。
可野草,就真是余力波及所致了。
他也算老江湖,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小人钱富贵,叩见仙长。”
周宁上下打量了钱富贵一眼,道:“之前你来过此地”
“一切都瞒不过仙长,确实如此,投宿此寺,结果仅以身免。”
周宁哂笑:“既然知道瞒不过我,又何必说那投宿的谎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搬山卸岭,盗墓挖坟,你觉得很埋汰吗”
钱富贵尬笑,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撒谎成习惯了,一时改不了,仙长勿怪。再说,也就您这样的世外高人,才能以平常心看我们这些倒斗的。”
“贫道三疯,虽能朝游北海,暮宿天原,但与三仙山,却是不熟。”
钱富贵心说:“这个牛哔吹的有点大”
北海,自然指的是天元大陆最北的海域,除此之外,北大陆再无大的水域,敢以海相称。
天原,则是大陆最南端的荒天原。从北海到荒天原,路途何止百万里。仙人也不敢说早晨自北海出发,晚上就能到荒天原。
但实际上周宁不算吹牛,他花费了十几个月跑亮天元大陆全图,只要肯花钱,从北海到荒天原也就一扇门的事儿,分分钟搞定。
“能在此地遇到三丰道长这样的高人,是小人的福气。”钱富贵嘴上这般说。
“的确是你的福气。”周宁道:“你已尸煞攻心,不作处理,见不到来春景致。这福气能不能把握的住,就看你的选择了。”
噗通钱富贵给周宁跪下了,“道长,道长救命啊”
周宁微笑道:“我能让你不死,你能给我什么”
“小的之前跟伙伴们探过此地,对这里有几分了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远处,冯千户的手下,就有人想动手。
钱富贵掌握的消息,以及此间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冯千户扭头横了那人一眼,那人急忙低头抱拳告罪。
他知道冯千户的意思没我命令,谁都不准妄动。
冯千户自然也对钱富贵有奶便是娘的做派很反感。
但是,这个三丰道人,都已经临门一脚了,这个时候基本不可能打断其对此地的好奇心。
另外,冯千户注意到,这个三丰道人,应该是属于玄门,极有可能是逍遥道一脉。
在民间传说中,逍遥道都是云游四方,锄强扶弱的性情中人,什么酒剑仙,葫芦仙,虬髯客等等。
然而,象冯千户这等能够查阅朝廷搜集的超凡秘辛的统领却是知道,逍遥道的人,说是亦正亦邪更中肯一些。
原因就在于,逍遥道的人,也视世人如蝼蚁。
既然人是蝼蚁,那么就不会区别对待,没有特别的情感偏爱。
蝼蚁大多数时候看起来,因为个体弱小,而像是弱者。
但如果是一帮蚂蚁,在欺负一个从窝里掉下来的幼鸟呢
就有过逍遥道修士率性而为,将捕猎妖兽的人悉数击杀的事。
那修士是念头通达了,被杀的人的亲友该怎么想
所以,亦正亦邪的评价,才是中肯的。
而对于这种类型的修士,能不去招惹,最好。
一般他也不会主动找你麻烦。
必然得招惹,就像现在,看中了同一件事。那么处理方法,就是如果可以,尽量跟对方讲道理。
当然是讲对方的道理,人家拳头大嘛,真要讲自家的礼,那就是刚才那个魁梧汉子说的,皇家侍卫办事,闲杂人等滚蛋。
可能讲这种理吗显然不能。
周宁见钱富贵挺上道,便道:“行,你就说说冒险的事,说满意了,我帮你一回。”
钱富贵甜甜的唉了一声,就跪在那里开始讲述。
这套消息,他之前已经反复讲了几遍,买家就是以冯千户为代表的大乾朝堂。
现在再说,自然是流畅了许多,期间还不乏艺术加工,将过程说的跌宕起伏,很有点意思。
然而要是一句话总结,也不难:
荒山野寺,犯了跟周宁一眼的好奇心,觉得这里能幸存至今,必有说法,结果遭遇惊悚的厉鬼杀人事件,花式死法,只有钱富贵逃脱。
在这个过程中,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无。
收集到的信息,或者说线索,很零碎,但让人浮想联翩。
金山寺,宝藏,苦海宝筏
金山寺的来历,对这个时代的凡人,是个迷。
甚至对玄门的大多数超凡者,都是个迷。
也只有类似太上教那样的古老门派,留有关于他们的文献。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金山寺是正宗的佛门,并且很有钱。
据说,金山寺鼎盛时期,一个人要想将全寺院落和道路上的火盆点亮,得骑马跑一整个白天。
金山寺不是大乾太祖伐山破庙灭掉的。
而是前朝,佛门势大,侵占良田,最后官家调集大军攻伐,历经十数年,才铲除的。
还有个说法,前朝之所以迅速衰败,跟穷兵黩武十多年有关。
认真想想,倒也不无道理。毕竟规模已经相当于两国开战,并且一场场战事的发生地,还都在本土的富庶之地。换哪个国家,打这样的仗也受不了。
而野史流传,就比较演义化,更有故事性。
说前朝之所以垮,是因为仗大胜了,果子却没吃到。
佛门多年搜刮的财富,都被转移到金山寺,意图翌日东山再起,而金山寺被灭,其宝藏却始终没能找到。
大部分读过书的人,是不太相信这种说法的。
原因在于佛门自身不事生产,却又养了能跟朝廷正面刚十数年的大军,这都是钱。
往昔是搜刮了不少。但自从跟朝廷开打,刮钱的好日子就基本结束了,接下来都是花钱如流水,军械粮秣,哪个不要钱昔日刮的财富又都倒出去了。
但不管怎么说吧,金山寺有钱,佛门藏富,未被寻到,的说法,在民间一直很有市场。
那么,会是这里么此间就是佛门余孽的隐修之所,同时也是藏富的宝库,是这样吗
另外,还有个勾人的点,就在于苦海宝筏。
隆丰帝怀疑,苦海宝筏,跟刘元的方舟蓝图,很可能是一回事。
所以来的校事,而不是其他机构。
否则,就钱富贵一个倒斗的身份,起经手的事能上达天听,将校事招惹来真当皇家侍卫没档次,天天闲的蛋疼
周宁听完钱富贵的故事,就觉得很有点意思。
心说:“我特么随机走了一整天,都没走出方舟蓝图的五指山啊原来这背后,是金山寺的如来在搞鬼。”
“行,讲的不错,我这就兑现承诺。”周宁说着伸左手一指钱富贵。
就见他手腕上,原本宛如另类金镯子的盘蛇,开始动了。
等到蛇头游到食指指尖的位置,身体也差不多都展开了。
然后嗖就跟弩矢一般,化作一道光影,在钱富贵的动脉上咬了一口。
周宁道:“可能有点疼,忍忍就过去了。”
黑色的毒液沿着血管扩散,形成叶脉般的网络。
钱富贵跌倒在地,发出不似人声的痛苦嚎叫。
就连时不时杀人施刑的校事们,都听得眼皮直跳,毛骨悚然。
钱富贵趁着还有几分理智,颤巍巍拔出匕首,然后将匕首柄衔在了嘴里,他怕痛的失了智,将自己的舌头咬断。
另,咬舌自尽是谬言,咬舌一般死不了
翻滚,哀嚎,抽搐,看着都替钱富贵觉得痛。
冯千户等人见证了什么叫恶毒。
这个世界没有魔鬼这个概念,否则周宁觉得会被这些人冠以魔鬼的头衔。
周宁表示:我确实兑现了诺言,我说了你可以不死,但没说让你活着
这个世界的盗墓贼,可不是胡,王胖子。
就是搁在地球,孙殿英若是看到鬼吹灯为他和他的同行们唯美花式洗地,估计都能笑死在东陵。
象这钱富贵,周宁就认为配得上这等生不如死的待遇。
他现在就是这么豪横,我说是就是,不需要求证。
钱富贵最后成了一名尸修,道行直逼两百年,某种程度讲,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尸修跟鬼修不同,倒是跟修武郡王那样的血獠有些相似。
血獠是灵魂融于血,继而诞生元血,每一滴中,都有一缕融魂。
这就是可以滴血重生的根由。
而尸修,是炼尸为器,然后融魂。就相当于那些人造的低阶灵器,或者说,有自我意识的法器。
当然,炼的手段太糙,自然也就本能指望有多强。
也就是利用好地形地利,环境优势什么的,能跟一个偏远镇子打的有来有往的程度。
若是被镇子请来狩邪组,多半会被除害成功。jujiáy
“感觉怎么样”
钱富贵忍了又忍,才憋出一句:“感觉还行”
“开始是觉得有些难受,多些时候就适应了。不要太浪,就不容易死,还有超长闭气等天赋,血赚不亏。”
钱富贵抹了一把从此跟他彻底告别的毛发,道:“多谢道长成全”
周宁点点头,心说:“智商在线就是如此,求生能力真强”
“行,咱俩的账就算是结清了。”
“小人告退,小人告退”钱富贵赶忙滚远,是真的用滚的。
周宁也懒得再搭理这货。
他一指冯千户:“你,是想进里边吧”
冯千户上前抱拳施礼:“三丰真人幸会,在下冯程程,为大乾皇室效力,校事统领,千户爵。”
周宁眨巴眨巴眼,心说:“你这是在毁童年啊上海滩的女主,就被你这个白脸给恶心了。”
嘴上道:“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先来的,将这里改造成舒适的阳宅,并且还除秽清宅,卓有成效。
你们想一探秘境,我完全没意见,但对于我的这番铺垫,总得有所表示吧给个说法也行。”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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