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位幸存者女士的感激字幕弹出,
字幕没有再继续,画面暗澹下去,变成了模湖的黑色,一声枪声响起,通关提示再次弹出。
日向合理握住游戏手柄,短暂地陷入沉思。
宫野志保维持着正常的表情,抿了一口褪寒汤,她侧了侧首,“是自尽了吗”
“最后的那道枪声,是她自尽了吧。”
她去观察日向合理的表情,“要再打一次吗”
第一次,因为没预料到居然还有幸存者的存在,所以最后只救下来一个孩子幸存者,日向合理想要重打一次很正常,可第二次,明明已经救下来两个人了,日向合理却还要重新打一次,还是冲着解决掉孩子的目的去的,因为在这种处境中,孩子会是拖累。
这就有些奇怪了。
哪怕是组织成员和不懂人类社会的感情也不太能解释日向合理在做出这个决定时的逻辑思维,他不是在故意做坏事,或者是履行自己危险分子的人设,更不是在故意恶趣味,而是真的觉得孩子是拖累,所以打一个孩子没有幸存下来的存档吧。
他是发自内心地在为了那位幸存者女士考虑。
“再打一次吧,”日向合理选择重新通关,他进行总结,“子弹打在幸存者身上不会触发伤害,一旦通关就会进入剧情模式,无法对着幸存者开枪。”
所以,想要解决掉幸存者的话,就只能让人形物体来。
但是,让人形物体解决掉那位孩子幸存者,那名幸存者女士就会在通关剧情的结尾自尽,中间全是剧情,游戏也不支持缴械。
日向合理想了想,想不通,干脆询问宫野明美,“她为什么要自尽”
“莉莉不理解这个问题吗”宫野明美不怎么惊讶,她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因为孩子死去了吧”
“她们两个是单独出现在这块区域的,大概只剩下彼此了,就连孩子都死去,那位女士就只剩下独自一人了。”
“独自一人承受所有失去的痛苦,就像是孤独走在永恒的黑暗里,没有一丝希望,或许是因为这样,她才会选择自尽吧。”
日向合理不太理解,他试着总结:“因为只剩下自己了,觉得活着太痛苦,没有希望,所以自尽了”
这种不理解蔓延到他的表情上,变成了一种有些茫然的平静表情,
“是的,”宫野明美道,“在黑暗中行走,重要的人便是灯塔,如果连一丝光都看不到,人类会绝望死去的。”
好像挺有道理的。
但是。
日向合理发现了怪异之处,“在母亲死亡的情况下,那名孩子幸存者没有选择自尽。”
“他不会觉得绝望,不会因为独自一人自尽吗”
他发出疑问,“那为什么这位女性幸存者会自尽”
宫野明美:“”
这是个好问题。
一模一样的仅剩的亲人被进化者感染去世,为什么女性幸存者会绝望自尽,孩子幸存者却没有自尽呢
“因为,她是保护者吧。”宫野志保道。
“她是自己孩子的保护者,却眼睁睁看着自己要保护的人去世,”她道,“可对保护者而言,保护某人是相当重要,甚至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事。”
日向合理动了动眼睛。
宫野志保提前预判,“这不是负担。”
“人类是不可思议的生物,因为要保护某人,惧怕死亡的人会甘愿死去,卑劣的人会高尚起来,胆小的人会涌起勇气,将死之人也会不可思议地坚强活下去。”
她的语气平静,“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我也不太理解。”
宫野志保不太理解,在那么深入组织的时候,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为什么会选择和警方联手呢
他们一定无比地了解组织,起码在得知日向合理这一存在时,就会深刻地意识到组织的科技,以及组织究竟是哪些大人物们的阴影,可他们还是选择和警方合作。
这几乎是在直白地找死了。
找死的速度和转头直走翻窗跳楼的速度差不多,都非常干脆有效,绝对九死一生。
而和他们合作的警方
说实话,组织和警方,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是一个是在明面上光芒万丈,一个在阴影里悄无声息,一个和蔼笑着口口声声为了民众,一个干脆直接不加掩饰。
它们所服务的对象,几乎是同一批人,为同一批金字塔顶端的大人物们掠夺利益。
从某方面来讲,组织成员和警方人员,甚至可以说成是同事。
宫野志保可以确定,连自己都明白的事,她的父母一定比她更明白那为什么还要选择和警方合作
“你也不理解吗”日向合理想了想,立刻理直气壮了起来。
连在和平年代长大的正常人都不理解,那他不理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很正常很正常。
既然正常,那就可以直接把这种像是哲学一样索然无味的东西丢进垃圾桶,不必再费尽心思去思考了。
就算去思考,也大概是得不出结论的。
宫野明美:“”
她看了看重新平静下来的日向合理,又看了看表情有些沉思的宫野志保,无奈叹气。
“大概,”她放下手柄,“是因为我们是人类吧。”
“人类是需要社会的生物,要活下去,不仅要物质生活,还要精神生活,我们需要亲人、朋友。”
她补充,“甚至需要陌生人。”
“陌生人只要存在,就能给我们带来一种群体的安全感。”
说着,宫野明美调整自己的坐姿,她伸手探进毯子,去摸日向合理的衣领,发觉那里还是冷冷的,便捧起他的下巴,和他对视。
她无奈扬眉,身体直起,变成直跪的姿势,比盘腿坐着的日向合理高一些,“好了,现在暂停游戏,可以告诉我贝尔摩德和你说了什么吗”
最近的日向合理都有些奇怪,追朔到最开始奇怪的时间,是去参加葬礼的那天,而在今天,出去一趟接贝尔摩德的电话之后,日向合理身上那种仿佛潮汐一样波动着、有着吸引力的奇怪达到了巅峰。
游戏里的两位幸存者是母子关系,日向合理认为孩子是拖累,觉得那位女性幸存者独自存活才能活得更好,这种观念太奇怪了,
宫野明美推测,在刚刚的那通电话里,贝尔摩德和日向合理说了些什么,比如一些百分之九十是事实,百分之十是语言的艺术,却将意思彻底扭转的话。
“无论发生什么,”她的眼睛弯起,里面闪着光泽,“莉莉都是莉莉哦。”
无论发生什么,日向合理都是她的弟弟。
哪怕贝尔摩德对日向合理说你并不是由人类亲自孕育并生下来的,而是无情的科技产物哦,哪怕对方还会说你很喜欢宫野吧可是,在你小时候,他们是研究员,而你是被研究者,你们可是完全对立的关系。
“贝尔摩德”日向合理不太理解为什么突然提起贝尔摩德,但仰头和宫野明美的眼睛对视着,他还是先回答了,“那位先生要去世了。”
两只宫野怔住。
日向合理盯着宫野明美的眼睛,平静地复述自己总结的信息,“他处于重病状态,要去世了。”
客厅里安静下去,只有不合时宜的游戏声在静静流淌。
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宫野明美僵了十几秒,才慢慢回神。
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惊喜在她的胸腔处迅速膨胀开来,像是蓬松的棉花糖,她的胸腔被填的满满当当,只有惊喜。
之后才是一点点落下来的难过,像是小雨一样淋在棉花糖上,于是她满了一胸腔的惊喜又湿漉漉地团缩起来。
抛除掉她父母目前存疑的死因,以及对方对日向合理的持有者态度,是组织养大了她,也是那位先生养大了她。
她又在这两种涌上来的情绪中僵了几秒,才对上日向合理打量过来的视线,立刻冷静下来,“你是因为那位先生要要去世了,所以才”
“比较难过吗”
“啊,”日向合理发出代表没反应过来的语气词,他立刻反驳这种污蔑,“不是,我是觉得比较烦,但是整体还是开心高兴的,没有一点难过这种情绪。”
他比较疑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因此难过”
理由很简单:那位先生是你的父亲,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因为,”宫野明美眨了眨眼睛,“对你来说,那位先生应该是家人吧”
“面对家人的时候,你是不同的。”
这是宫野艾莲娜从试探性拥抱,到会被日向合理主动拥抱,经过一点点点滴相处而积累成的特殊对待,包含范围是家人。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他胆小到要蒙住我的眼睛,做了万全准备才敢见我,”日向合理道,“我和你第一次见面,你毫无防备。”
明明是首领,却还不如宫野明美。
可能正是因为是首领,才格外谨慎吧。
他又补充,“在纽约的时候,哪怕名义上是家人,他也不怎么在我面前出现,和我经常相处的人是贝尔摩德,存在感最高的人也是贝尔摩德。”
比起贝尔摩德,那位先生就真的只有一层轻飘飘的名义了,对日向合理而言,和空气没什么区别的那种。
以及。
“他对自己的定位不只是父亲,而是首领。”日向合理澹澹道,“所以,他是我目前生活中,见过的最高高在上的人。”
高高在上到哪怕关心孩子,都是从高处俯视下来,随手摸摸孩子,然后便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很关心孩子,和孩子的相处很温馨,进而觉得孩子一定也仰慕自己这位首领和父亲。
哪怕孩子的态度澹澹,也觉得是孩子个性如此,内心深处一定很在乎自己。
这种只施舍出一点东西,就理所应当认为对方会无比忠心自己的态度,并不是在养孩子,而是在养狗。
日向合理见多了这种人,也见多了这种人临死时惊恐的眼睛,但在和平社会,倒还是只见过一个这种高高在上的存在。
在这个话题上,宫野志保保持了缄默,她不动声色地打量日向合理的表情,确定在面对宫野明美的时候,他格外的坦诚,表情也随着说出的真话而带上了一些的很轻微的厌烦。
不是多浓厚,很浅澹,浅澹到几乎没有的程度,对日向合理来说,大概处于有点烦,不过可以忍的程度。
比起这种轻微的厌恶,还是刚刚打游戏时的那种执着更令人在意。
她晃了晃眼神,再次收敛了自己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开口询问:“你很在乎那两位幸存者,是之前玩游戏的时候遇到过类似的难题吗”
宫野明美略顿了顿,打算松开捧着日向合理下巴、也让他仰头和自己对视的手。
“啊,这个,”日向合理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他尽量偏首看过来,迟疑了几秒,才点头承认,“姑且算是吧。”
“以前遇到过。”
“和这一关一样,都是只有两位幸存者,并且关系是母子吗”宫野志保捕捉着他脸上的信息,进行深入询问。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再次点头承认,“是的。”
“一样只有两个人类,也一样面对像是游戏中进化者的存在,”他稍微解释了一下,“和第一次通关时一样,那名女性幸存者杯进化者抓伤污染了。”
还有,一样的高楼大厦,一样的落地窗,一样的手枪。
这款游戏的人质关卡,和日向合理很久很久之前遇到过的真实事件,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不同的是,他现在的身份是游戏角色,是退休的雇佣兵,目标是寻找世界的真相,而当时,他的身份是被保护的孩子,目标是和母亲一起在崩坏的世界生存下去。
显而易见,这个任务失败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