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天峰顶,魏十七如约而至,龟族族长九千岁主动迎上前,双手抱拳,与他见礼寒暄。神龟虽寿,犹有竟时,九千岁不知活了多少年,漫长的寿元所剩无多,他与妖皇同一辈得道,道行极深,妖气收敛于脏腑,涓滴不漏,嘴脸模样亦与人修一般无二,看不出什么异状。老而不死是为贼,经历多了,九千岁自然知晓,很多事不用诉诸武力,武力只是一种威慑,求同存异,各取所需,才是人妖二族长存共治的根本。文網
很多人看不清这一点,结果他们都死了。
九千岁一开始并没有提起“百鬼推磨鼎”,而是远兜远转,从妖皇仙主联手开辟外域说起,“苍穹盖”承托天脊,亦名“天脊顶”,“定渊针”镇理地维,亦名“地维针”,定渊针一阴一阳,阴维定渊针落于马芝沟,金刚门主史大郎不合窃取地气,惹来杀身之祸然后话锋一转,问魏十七怎么看。
魏十七听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并无不耐之色,此刻听他问起,反问道:“怎么看史大郎”
九千岁不觉笑了起来,道:“史大郎不过是识不清大势的蝼蚁,提他作甚,道友乃仙城宗主,来到外域,怎么看这方天地”
魏十七道:“开天辟地何其不易,若只为寻个二族交手的沙场,随便找个废弃的小界也就是了,何须下这么大功夫。”
九千岁抚掌笑道:“魏宗主是明眼人,果然看得分明,妖皇仙主开辟外域,另有深意,二族争斗只是夯实这方天地的手段,如顽铁百炼成钢,并非借此一分高下,有人不明就里,胡乱向魏宗主出手,却是违背了妖皇仙主的本意。”
魏十七深深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也未必是不明就里”
九千岁心下雪亮,狐三笠与浮生子联手向他发难,定是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又或者觉得魏十七可欺,却没料到一脚踢在铁板上,反折了脚趾。浮生子身份特殊,他不便置喙,只得含混道:“这桩事却是狐族做差了,狐三笠虽死,犹不足偿其鲁莽,故此献上族内重宝,向宗主赔罪,还望魏宗主顾念外域开辟不易,干系重大,莫要追究了”
九千岁从袖中摸出“百鬼推磨鼎”,托在掌中,送至对方面前。能令龟族族长亲自说项,客客气气道出“赔罪”二字,并不是他面子大,而是九千岁不愿坏了妖皇仙主布下的大局,主动退让一步,同时也暗示魏十七见好就收,莫要为了一点小利继续纠缠下去。
魏十七扫了一眼,那小鼎气机晦涩,百鬼狰狞,虽非杀伐之器,似乎也有些门道。他若接下此物,就意味着卖九千岁一个面子,不再跟狐族为难,不过若以为扯上妖皇仙主的大旗,就能顺顺当当抹平此事,未免也太过一厢情愿了。他直截了当道:“苍穹盖,定渊针,人妖二族修士拿性命夯实天地,妖皇仙主所谋非小,是为了安置血气种子吧”
一语道破天机,饶是九千岁年老成精,也不禁为之色变,脱口道:“你都知道了”
原本只是猜测,如今确凿无疑,上古之时投入此界的“血气种子”侵蚀万物,堵不如疏,镇压愈紧,反扑愈烈,仙主与妖皇不得已开辟天地,打算以外域为牢笼,将血气尽数投入其中,严防死守,不至流转为祸。九千岁知晓此事,故此灵机一动,拉大旗作虎皮,劝说魏十七就此退让,却被他戳破,小手段上不了台面,自跌身份,平白让对方看低。
魏十七淡淡道:“天地残破,犹可再造,少了狐族,还有他族顶上来,若当真担心外域毁于一旦,怎不见仙主妖皇出言阻止”
九千岁目视魏十七,神情数变,随即回复平静,龙门也要跳,狗洞也要钻,他并不后悔,只是对方非但神通了得,连心性也如此缜密老辣,令他心生警惕。他收回“百鬼推磨鼎”,叹息道:“老夫动了一点小心思,却是让魏宗主见笑了打开天窗说亮话,狐三笠死不足惜,魏宗主兴师问罪,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老夫奉妖皇旨意坐镇龙刍山,也只好替狐族接下这档棘手事”
魏十七道:“那就划下道来。”
九千岁顿了顿,道:“老夫厚着脸皮讨教一二,如侥幸赢了一招,还望魏宗主收下这百鬼推磨鼎,莫要再为难狐族,若不敌宗主神通,龟族也奉上一宗宝物,权当赔罪,不知魏宗主意下如何”
魏十七颔首同意。多一件也罢,少一件也罢,他并不看重宝物本身,但先拿捏了妖族,再向浮生子施压,才能一劳永逸解决问题。浮生子是仙城之主的师弟,暂时杀不了,至少也要彻底打灭他的侥幸,逼得他不敢轻举妄动。待到弥罗镇神玺祭炼完全,他手握镇道之宝,无有后顾之忧,看浮生子还能蹦跶到哪里去
未虑胜,先虑败,九千岁早有打算,张口吐出一块龟甲,黝黑如铁,暗淡无光,他伸手一点,将龟甲祭在空中,道:“听闻魏宗主得了一柄虎兕出柙刀,无坚不摧,犀利无匹,老夫愿以龟甲相试,三刀之内若能破开此甲,老夫甘拜下风。”
九千岁真身乃一头通灵神龟,这龟甲从他得道之时起,日夜以丹火祭炼,足足祭炼了数千载,堪称妖族首屈一指的护身宝物,阴阳不落,五行不沾,魏十七若能斩破此甲,就意味着他抵挡不住“虎兕出柙刀”,与其头撞南墙,不如及早抽身,尚可保全一些脸面。
魏十七以深渊血气补全“虎兕出柙刀”,平添三分灵性,灌注血气蓄势到极致,足以破开这方天地,九千岁敢以龟甲相试,显然有几分把握。他不置可否,双眸亮起数道血符,回环轮转,凝神看了片刻,上前屈指一弹,只听一声轻微钝响,龟甲纹丝不动,如与天地凝为一体。
魏十七摄出“虎兕出柙刀”,食指中指缓缓拂过刀锋,只觉此刀杀意蓬勃,跃跃欲试,顿时心下了然,机缘稍纵即逝,若能一刀破开龟甲,趁其心意,器灵应运而生,否则的话,不知要等上多少年。既然“虎兕出柙刀”有蜕变之心,那就助上一臂之力,看它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魏十七断然道:“无须三刀,一刀即可见分晓”心意落处,血气之火凭空而作,盘旋游动,化作无数血符,争先恐后投入刀身,气机节节攀升,直冲霄汉,柱天峰顶风云变色,刹那间天昏地暗。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