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忽数日过去,正午时分,华亭镇传来消息,嵩山派掌门丁双鹤的船驾业已靠岸,一行人用过午饭,正往华山而来,“掌剑双绝”仇诸野引了李一翥、江上柳、燕平芜三名弟子下山迎接,厉掌门令合川谷周轲前往十同随行。
“家眷和女弟子一同随行”,乍一听没头没脑,周轲心里却清楚其中的意味,看来师兄担心的事并非空穴来风,他忧心忡忡,当即召集起弟子门人,命彼辈打点随身物事,即刻动身前往十八里坪,如无意外,可能会盘桓数日,秋祭之后再回转。合川谷的弟子听说去十个个挤眉弄眼,神情颇为兴奋,江、燕二位师叔门下颇多美貌的女弟子,他们正愁没机会献殷勤,打动佳人的芳心。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动身上山,去往十干记名弟子有说有笑,欣赏着山间的风景,犹如暇日郊游,根本没留意师父凝重的脸色。郭传鳞等四人跟他们不熟,有意放慢脚步落在最后,相隔一段距离,周轲心中记挂,频频回头眺望,确认他们没有落单。
李七弦指着笑声最响,最欠规矩的一人道:“就是他故意打伤洪师兄的。”
郭传鳞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举止轻佻的年轻人,满头油亮的黑发,亲昵地揽住另一人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李七弦扁扁嘴说:“他是周师叔的弟子,叫张鹿,听说家里是做茶叶生意的,非常有钱。这个人很嚣张,让人讨厌”
秦榕捅了她一下:“我觉得他好像对你有意思”
“省省吧,这种癞蛤蟆”李七弦捂住嘴,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洪鲲忍不住规劝道:“师妹,别这么说,让人听见了不好”
李七弦哼了一声,压低声音嘀咕道:“我才不在乎呢”
秦榕见郭传鳞一个人拉在最后,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而行,笑道:“郭师兄,怎么精神不佳”
郭传鳞道:“没事,今早练剑练伤了,有点累。”
秦榕怔了一下,她听李七弦说起过,这位郭师兄已经把长支的基本功练到了极致,连他都感觉累,那会是何等艰苦的磨砺。她好奇地问道:“这么辛苦练剑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轻轻松松耍乐子不好吗当一名华山弟子,厕混于人群中,背靠大树,不出头,混吃等死然而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条鞭子抽着他,每时每刻都不能放松,太孱弱,要变强大这有用吗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猪再怎么努力也飞不上天郭传鳞脑子有些乱,他定了定神,咳嗽一声,道:“乱世人命贱如狗,唯有自身强悍,才能立命存身,我见过太多的人,像蝼蚁一样被踩死,连叫都没能叫一声。”
秦榕触动心事,喃喃道:“现在是乱世吗”
郭传鳞压低几分声音,道:“听说夹关沦陷,太守史翔业已归降,赵伯海占据雄关,进可攻,退可守,叛军随时都能长驱直入,攻打京城。”
秦榕微微一惊,她还以为夹关固若金汤,叛军被阻挡在关外,不得逾越天堑。谷梁秦家是做翡翠生意的,战乱一起,珠宝首饰无人问津,生计定然每况愈下,关心则乱,她拉拉郭传鳞的衣袖,讨教道:“郭师兄,你觉得叛军能不能成势”
郭传鳞显然考虑过这个问题,谨慎道:“在我看来,叛军的兵势之盛,远远超出朝廷的预料,那是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必须倾全国之力,才能一举平叛,否则的话,社稷根本不稳,改朝换代亦非不能。”
秦榕吐吐舌头,道:“有这么严重吗”
话刚说出口,郭传鳞就后悔了,他在华山派身份有些尴尬,出身叛军,双手沾满鲜血,又与赵帅的谋主牵扯上瓜葛,最忌谈论叛乱一事。他急忙补救道:“这只是我的猜想,当不得真的”
秦榕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我不会跟别人讲的。”
郭传鳞笑笑,岔开话题道:“那天还你的翡翠花佩,有没有带下山”
秦榕眼眸亮了起来,拉拉颈中的红绳,有些害羞,笑道:“挂着呢我很喜欢”
“一定很漂亮”
话说得有点露骨,秦榕双颊染上一层红晕,却并不觉得讨厌。这一刻,她的心中充满了喜悦,短短几天里,她跟他第一次这么接近。
看到二人肩并肩走在山路上,亲密地交谈,李七弦既欣慰,又有些失落,她故意喋喋不休缠着洪师兄,让他们落在后面,像一对情侣。但郭传鳞并没有把全部心思放在佳人身上,一阵近乎本能的警觉袭上心头,他突然停住脚步,抬头朝悬崖上的树丛望去。山风呜咽,枝叶婆娑,发出沙沙的声响,红叶黄叶飘飞如雨,阴影之中,仿佛藏着一双窥探的眼睛,冷冷注视着他们。
秦榕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好像有人在暗中偷窥算了,大概是我的错觉。”郭传鳞收回视线,留意到远处的周轲也立定脚跟,双眉紧锁,目光投向同一所在,他心中一凛,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没错。
气氛顿时凝重起来,连张鹿都缩头缩脑,不敢大声说笑。隔了片刻,周轲挥挥手,示意洪鲲等跟上众人,不要落在最后。这一次,郭传鳞出人意料地听话,他拉起秦榕的手臂,快步追上前,洪鲲和李七弦见状,只得跟了上去。
一行人绕过高崖,渐行渐远,四下里风声呜咽,如泣如诉,隔了许久,树丛中闪出一个鬓角斑白的中年人,背着手自言自语道:“周轲倒也罢了,毕竟是厉轼的徒弟,怎么连那小子都”
独上华山之人,赫然就是叛军的智囊,青城派余孽,韩兵韩大略。
风云聚会,多年前的恩怨涌上心头,韩兵微微眯起眼睛,仰头望向云雾笼罩的十八里坪。嵩山派掌门丁双鹤亲自拜访,华山派五峰五支的头面人物,相比齐聚于此,正好毕其功于一役,一网打尽。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