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凰第三次来到东溟城,并没有像前两次那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她在城里逗留了十多日,找来阮静作陪,听到了很多有趣的事,一斛珠,火鸦殿,卢胜现身,五十年后苍龙洞之约,黑龙关敖的下落,天子驾临,六十年阳寿她过得很惬意,也很充实,这样的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离开之前,她与魏十七见了一面,收下一袋先天乙木之物,与他杯酒言欢。
种于眉心的碧玉梧桐业已长成,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并非不可或缺,但她还是承对方之情,大大方方接受下来。
她最为关注的,便是五十年后的约定,魏十七到底做何打算。
并非临时起意,而是谋划了许久,魏十七将黑龙关敖的现状和盘托出,蛮骨森林,通天河,黑龙潭,安魂香,陌北真人和盛精卫,一百零八根困龙柱和二十四窍菩提鞭,他计划其实很简单,司徒凰将黑龙唤醒,魏十七将傅谛方引入黑龙潭,三人联手,暴起伏击,做他一场。
至于尹、盛二人,有意无意被他忽略了。
越简单的计划就越不容易出错,唯一的问题在于,三人联手,能不能制服傅谛方,最不济,也要将其重创,留在此界不得脱身。对此魏十七并无把握,能够给出答案的,唯有司徒凰。
司徒凰把玩着玉杯,久久没有开口,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不得不慎重。
五十年严格地说,剩下的时间已不足四十载,纵然得碧玉梧桐之助,她也不足以将三十二如来金身炼至大圆满,不过算上黑龙和魏十七,倒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沉吟良久,她抬眼审视着魏十七,道:“神兵既成,不假外物,力量完全取决于精魂,你将五方真身炼为破晓,五道精魂,以修士为主魂,最是要紧,若在约定的时间前,将其换成渡劫期大修士的魂魄,这一战才有几分把握。”
魏十七苦笑道:“渡劫期大修士这世间哪还有渡劫期”
“炼神期马马虎虎也可以。”
“炼神期也没有,能弄到一条元婴修为的精魂,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司徒凰笑了起来,“你还在意天下的看法拥有超凡脱俗的力量,却没有与之相配的心境,你呀你,叫我怎么说你”
魏十七沉默片刻,道:“以后再说吧,当真走上妖奴的老路,只怕你未必乐见。精魂的话,我来想办法,还有三四十年,尽可慢慢寻找,黑龙那边我不熟,就拜托你了。”
“谁跟那条长虫熟了这么多年没见,吵醒了他,保不定翻脸不认人,姓关的脾气不好,没什么脑子,闹出幺蛾子来别怪我嗯,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能换六十年阳寿”
“咦”魏十七还惦记着“那条长虫”,冷不丁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那个谁送了你一只玉盒,换取六十年阳寿,里面是什么东西”
魏十七从怀里取出玉盒,掀开,推到她身前,道:“女修视若珍宝,对你我倒没什么用。”
玉盒内是三颗晶莹剔透的药丸,云雾弥漫,变幻莫测,一缕若有若无的药香扑面而来,嗅之令人忘倦。
“这是什么”
“驻颜丹。我答应过某人送她一颗,一直没有机会,这三颗驻颜丹投我所好,一颗抵二十年阳寿,不为过。”
司徒凰脸上似笑非笑,“哦,这么说你只要一颗就够了”
“呃,要两颗,还有一人,虽然没有开口,总不能厚此薄彼”
“才两个吗真让人意外”她伸手捻起一颗驻颜丹,丢入口中吞下,闭上眼睛仔细分辨药力,颔首道:“温和醇正,不错,不枉你费这番心思。”
魏十七心中一宽,得妖凤首肯,想必药力不会差,他将玉盒合起,纳入袖中,道:“如此,就说定了,若无变故,我将傅谛方引入黑龙潭,届时合力将他制服。”
司徒凰微微颔首,“甚好。若事不谐,你打算怎么办”
魏十七道:“若事不谐,就从镇界石下走。”
“很好,你有这个心,也用不着我多劝了”司徒凰提起酒壶,亲手为他斟满玉杯,“这方天地太小,保全有用之身,安知异日不能重返故土,君临天下。”
她对魏十七的观感很复杂,他继承了巴蛇仲偈的血脉,却没有彻底觉醒,只是个半人半妖的“骡”,他弃天妖的种种神通不用,身开“魂眼”,将自己炼为“神兵”,步妖奴的覆辙,站在了天妖的敌对面。然而他足够强大,足够聪明,有朝一日,如能重归上界,要对付那些无所不用其极的妖奴,非得借重他的力量才行。
司徒凰举起玉杯,道:“且尽杯中酒,相会俟有时。”说罢,一饮而尽,身影渐渐暗淡,消失于虚空中。
“承你吉言”魏十七举杯遥祝,慢慢喝下杯中美酒,仰头望着月色,独自坐了一夜。
第二天,他将驻颜丹交与秦贞和余瑶。余瑶又惊又喜,当即服下,另觅静室打坐,培本固元,将药力运转周身。秦贞却只顾把玩玉盒,翻来覆去半天,收入储物袋中,另取出一只赤玉匣,交还给魏十七,道:“玉匣上的禁制精细如丝,太过复杂,打不开,还是你来吧。”
魏十七这才记起,赤玉匣是从土人族长金不换手中得来的,暗红色的禁制回环勾连,由七十二个基本符箓组成,其繁复之处,俨然是一具体而微的法阵。
这些年他拆解禁制,颇有心得,熊罴崖那十处练剑的禁制,“重水”,“海潮”,“雷音”,“流云”,“阳火”,“洪泽”,“大风”,“九仞”,“镇木”,“砺金”,早已烂熟于胸,再无新奇变化可言,他早把心思转到接天岭的阖天阵图上,但这一步跳跃实在太大,阖天阵图的禁制太过复杂,重重叠叠不知叠加了多少层,彼此穿插,牵一发而动全身,往往拆解一处,旋即被修复,虽有阵盘指引,始终没什么进展。好在他只为消磨时间,并未存了破解的心思,心平气和,不急不躁,只当是每日必做的功课。
赤玉匣上的禁制以精巧见长,强行破除,难免损坏匣中之物。魏十七席地而坐,十指轮动,弹出一缕缕细若游丝的妖元,尝试着将禁制拆解为基本符箓,兴之所至,一坐就是半天。秦贞依偎在他身旁,望着他的侧脸,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心道:“你若飞升上界,我又要这驻颜丹何用”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