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驾起剑光,朝流石峰飞去,他担心妖物阻拦,飞得极高,罡风迎面扑来,吹得他身形不稳,只得蹲下身,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御剑飞行。极目望去,在天的极高处,有一点漆黑,像深渊,像窟窿,像眼珠,那是通往真实世界的出口,一直都在那里。
一路平安,什么都没有发生,镇妖塔中,剑修拥有先天的优势,除了金睛大鹏鸟之属的妖禽,很少有妖族能飞得这么高,大凡走兽成精,弄阵旋风贴地扑腾一阵,已是他们的极限。
流石峰在望,透过纤薄的云层,魏十七望见观日崖顶,有一座小小的草庐。
没有镇妖塔,没有无涯观,雾霭缭绕,日光熙和,只有一座小小的草庐,如芥子一般,缀在青山绿水间。
魏十七降在观日崖,一路看着古木苍翠,听着鸟鸣幽幽,走到了草庐前。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草庐,门户虚掩,不题匾额,淡淡的干草香味扑面而来,让人的心一下子沉静下去。
他整了整衣衫,朗声道:“御剑宗门下弟子魏十七拜见师尊”
魏十七的声音在观日崖上回响,被风吹散,被鸟衔走,良久没有回音。他举步上前,轻轻推开门,阳光照进草庐,只见正对着门户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了一个年轻男子,面目俊朗,眼神坚毅,身着一袭玄衣,双手反背在身后,微微扬起下颌,显得意气风发,他脚边有几块点染了青苔的山石,一丛半开的幽兰,上首空白处题了一行字:“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五十之年,忽焉已至。”
画下靠墙摆着一张半桌,桌上有一炉香,青烟袅袅,似兰似麝。
西首是卧房,东首是柴房,空无一人,静得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魏十七掩上门,退到草庐外等候,空山寂寂,风轻云淡,他心中的烦躁尽去,只觉得尘世的一切,如过眼烟云,只有眼下的这一刻,才是真实的存在。魂魄在此,肉身在彼,我思故我在,这句话说到了他心坎上。
所以黎洄会选择镇妖塔,岳朔和阮青过得还不错,郭奎勉强接受了囚禁的命运。如果将来有一天,他走投无路,那么镇妖塔也是不错的选择,安安静静度过余生,或者安安静静永生。
“你在想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温润如玉,不慌不忙。
魏十七转过身,见到了草庐中画像上的那个人,眉毛的线条很柔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乍一看,他与画像上一模一样,岁月没有改变分毫,但细一看,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相由心生,气质完全不一样。
“徒儿魏十七拜见师父”魏十七向他叩首行大礼。
岳朔受了他三个头,伸手将他扶起,道:“我听阿阮说起,她为我收了三个徒弟,姜永寿,潘云,还有你,魏十七。”
魏十七念头转得极快,“阮师姐也在这里”
“她伤得极重,幸好性命无碍,你若不急着离开,过些日子自然能见到她。”
岳朔顿了顿,他听女儿数次提起魏十七,言语中甚是看重,便多说了几句,问起他进到镇妖塔的由来,魏十七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岳朔听得甚是仔细,但也只是,听听而已。
一个人的脾气禀性,总会从言谈神情中不经意流露,魏十七有一种感觉,这一对夫妻,他的师父和师娘,只在意少数几件事,比如说,他们的女儿阮静,除此之外,这世间种种,蝇营狗苟,就像蝼蚁搬家,不屑一顾。他们的差别在于,阮青骄傲,所以不加掩饰,岳朔内敛,没有刻意表露。
如果说人生是一条河,有人随波逐流,有人搏击风浪,有人沉在淤泥里腐烂,他们只是在河边散步。
魏十七能够理解他们,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
“李瀚之事,不必放在心上,你且在这里住下,等清明找来,自然会带你出去。”
对他这个便宜徒弟,岳朔并未十分放在心上,更不用说阮青了,若非女儿的关系,恐怕他都不会现身与他相见。
魏十七见他有离去之意,心念急转,道:“徒儿觉得,李瀚和安德音似乎在图谋什么”
“我知道,他们一直都想逃出镇妖塔,机会到了,怎肯放过。这几天,镇妖塔中会有大变,你好自为之。”岳朔淡淡望了他一眼,身影慢慢消失在山路上,越来越淡,倏忽不见。
魏十七仰头看着天边的流云,回想着岳朔说过的每一句话,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感觉没错。“过些日子自然能见到她镇妖塔中会有大变,你好自为之”便宜师父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懒得去管。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