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青牛毙命后,玉蟾和重明鸟一直惴惴不安,不知道大祸何时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眼看着空中剑光来,剑光去,落在了印杀峰,便壮起胆子远远窥探,见天狼被那小道童降服,大气都不敢喘,眼下暴露了行踪,只得从山坳里抖抖索索钻出来,现身求饶。他二人一个是肥壮赖汉,一个是黄脸婆姨,双膝一软,跪倒在清明跟前,连连叩首。
清明搔搔脑袋,笑道:“熬了差不多八百年,熬不下去了,说说看,那条大白狗是怎么说服你们背弃昆仑的”
玉蟾翻着白眼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大白狗原来指的是天狼郭奎。他一脸尴尬,惴惴不安道:“他他他凭一双拳头打服了我等,没奈何,力气大的是爷,只能听他的吩咐。”
“你倒也光棍老实算了,不难为你们,我有事要办,你们两个,自己去流石峰领罪吧,怎么处置,自有长老会做主,快去快去”
玉蟾和重明鸟面面相觑,哪里肯回去领罪,直挺挺跪在地上,道:“愿意侍奉上师左右,当坐骑,干粗活,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清明听了颇有些意动,身边跟着两个大妖,鞍前马后伺候着,倒也威风得紧,他看了魏十七一眼,似乎在询问他的意思。魏十七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拦着,只是道:“跟着也无妨,只怕他们趁机逃走,而且这接天岭上也要有人镇守,不然的话妖物横行,为祸一方,终究不是个事。”
玉蟾和重明鸟一迭声地赌咒发誓,棒子打都不逃,愿意献出精血,种下心蛊,甘受上师驱使。
清明觉得也有道理,空口白牙的话谁都会说,离了接天岭,没了约束,二妖寻漏往荒山野地一钻,缩头乌龟躲起来,也没地方去找。种下心蛊是个办法,可惜他不会,清明忽然灵机一动,伸出手去在二妖肩头一拍,道:“乖乖地,以后给你们解了禁制,不听话,嘿嘿,有你们苦头吃的”
二妖只觉肩头一阵酸麻,体内似乎多了什么东西,仔细察看,又感觉虚无缥缈,若有若无。玉蟾实在,把他的话信以为真,重明鸟却在心中犯起了嘀咕,一拍肩就能种下禁制,莫不是在糊弄人吧文網
“那就这样定”清明捏捏下颌,道,“玉蟾留在接天岭,收拢约束妖物,重明鸟会飞,跟上一起走,耍子去喽”
玉蟾满心不情愿,但“上师”如此发话了,他也不敢多言,只得灰头土脸地目送他们离去。
清明嚷着要下山玩耍,却没什么主见,都交给魏十七拿主意,魏十七忖度片刻,决定带他去凡俗世间走一遭。
魏十七御剑而行,高来高去,稍稍放慢些遁速,重明鸟现出原形,身形似鸡,双眼重瞳,浑身光秃秃没有羽毛,将清明驮在背上,扑动肉翅飞起,逐着剑光一路往南。
于是二人一妖昼行夜宿,越过莽莽昆仑,来到人烟辐辏之地,寻了个繁华的大城镇落脚。
镇子叫潼麓镇,在西泯江边,规模极大,几乎相当于一个不设防的大城。
魏十七领着清明在镇子里逛了一圈,看各式各样的铺子卖布的,制衣的,做鞋的,打首饰的,卖米的,磨面的,贩菜的,车水的,贩油的,卖酱的,蒸包子的,做豆腐的,贩茶叶的,打铁的,制木器的,盖房的,卖药的,贩骡马的,看各种各样的人男的,女的,老人,小孩,公子,丫鬟,小厮,赖汉,泼妇,赌徒,妓女,乞丐,僧道,尼姑,有钱人,穷白汉,头面人,生意人,白相人,他给清明买新衣新裤新鞋新帽新袜,尝小吃,看杂耍,听戏听曲,俗世生活提供的一切,都呈现在他眼前。
暮色四合,炊烟袅袅,三人来到一座酒楼,要了最奢华的雅座,满满点了一桌酒席,看着楼下的街景,喝酒吃菜闲聊。
清明对魏十七的安排很是满意,他精力充沛,什么都要问一问,什么都要尝一尝,在这短短的一天里看到的东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他喜欢世俗的生活,这给了他前所未有的体会。
魏十七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夹起一块干切羊肉塞进嘴里,略嚼几下吞下肚,长长舒了口气。他已经很久没吃到这么实打实的大块肉了,在流石峰无涯观,他足不出户,靠辟谷丹度日,喝茶,吃油杏子,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重明鸟也是第一次来到人类的城镇,尝到精心烹制的珍馐,目瞪口呆,差点连舌头都吞下肚。她出生在镇妖塔中,有幸被昆仑选中,镇守接天岭将近八百年,吃过野兽,吃过妖物,也吃过人,茹毛饮血的滋味,怎能与眼前的美味相比,她突然觉得,之前的日子都白活了,如果能留在这里,过上个十年八年,她愿意再为昆仑再镇守接天岭桌酒席翻了三次台,菜肴流水也似地奉上来,直吃到夜阑人静,大半都进了重明鸟肚中,三人在小二奉若神明的目光中走出酒楼,趁着月色往西泯江边闲步。
魏十七教清明打水漂,指给他看画舫,听着悠扬的乐声,给他讲春节、元宵、头牙、寒食、清明、端午、七夕、中元、中秋、重阳、冬至、腊八、尾牙、祭灶、除夕的种种盛况,清明艳羡不已,他决定留在潼麓镇,住上一段日子。
魏十七租了一个小院落,把清明安顿下来,每天都能看到新鲜的东西,他乐此不疲,绝口不提回转流石峰,这正中重明鸟的下怀。比起清明,重明鸟更期望这样的日子能够长久地持续下去,抱着期盼的心情,她对世俗的生活迅速熟悉起来,并在魏十七的唆使下,当了一回飞檐走壁的女飞贼,从镇上最阔绰的富商家偷了价值万金的黄白之物,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魏十七陪清明在潼麓镇住了一个月,这才向他提出要去仙云峰一趟,探望往日的同门。清明知道他放心不下秦贞,正好有重明鸟跟在身边,使唤起来也顺手,也不勉强,只是叫他自己当心,快去快回。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