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家和丐帮,一个南一个北,路上要花的时间又是一个月。
曲泠早在去花家的路上就习惯了赶路的生活,至少马车很舒服,路上住的又都是最好的包厢。
就在在客栈吃饭却从说书先生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感觉着实不太好,谣言真是可畏,她都不知道她的过去有那么多版本,他们哪里来的消息,能不能给她说说。
她对自己的过去都一分不知,他们怎么就能把那么离谱的事情说的信誓旦旦,好像亲眼见到一样。
由此可见陆小凤真乃天下第一乐观人是也,听到自己多少离谱故事都不会生气,曲泠在这条路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虽然她并不想走就是了。
坐了差不多十多天的马车,到了一个从来没来过的新地界,风景不错不过他们通常没有停留的时间,借着这一次休整的时间,曲泠才得以出来到处看看。
每一处地方的风土人情都不一样,她走在前面,不时停下来看看风景或者买点东西。阿飞充当了一个拎包的角色,负责在后面出力。
曲泠有吃不完的小吃,也是交给他来解决。他很配合地完成工作,他们的短暂旅游之行算是玩得还很开心。
一直走到了一个湖边,湖水清澈无比,透着一些春日的翠色,可见湖底还有喂养得很是肥美的鱼在游来游去,从这块石头后面游到另一块儿石头后面。
整个湖拥有一种钓鱼佬看了会移不开腿的魔力,还好曲泠不钓鱼。
她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湖水质很好,很少见到这样的湖。
曲泠招呼阿飞来看,两个人在湖边找了块大石头,一手一根长长的树枝,在靠近湖岸的湖水最浅的地方逗鱼。
有一位老者坐在边上的树荫下,看见两个孩子的动作,笑的眼睛弯成老月牙。
他拐杖敲在地上:“哎呦,还有不来钓鱼来玩的哇?”
曲泠摸摸脑袋,乖巧道:“爷爷好我们就路过逗逗鱼,都不会钓鱼的。”
老者欣慰道:“不会钓鱼好啊,那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玩的东西。”
他指引曲泠去看岸边其它地方,在不远处就有两个人,都是一人一条钓鱼竿,搬着板凳坐着,看不清脸。
“那边两个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了,一开始来的时候说要烤鱼吃。我说这儿不准抓鱼,他们就说钓,结果这么久过去了,一条鱼没钓上来。”
老人三言两语,就诠释了钓鱼佬一辈子的心酸。
曲泠听都觉得一阵心酸,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会去钓鱼的。她的人生够苦了,再自己找苦吃那就完全是命苦了。
她陪了一会儿老爷爷,湖水实在是洁净得诱人,看着就觉得把手伸进去一定很舒服。
曲泠逛了半天街,虽说谈不上累,但也想放松放松,她用询问地眼神看了看老者,老者没有组织,大着胆子把手放进了湖水里。
清凉的感知简直和芳香一样沁人心脾。
曲泠的手在湖面拍打,激起水花一片。
她哼起小曲。
等到玩够了,她才恋恋不舍地把手抽出来。也许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她的倒霉了,在她抽手的时候,一条肥美的不像话的鱼跳上了她的手中。
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她就这样抱着着一条一看就很好吃的大鱼,呆呆地蹲在原地,玩个水就打败了百分之九十九的钓鱼佬。
老者很难控制住自己不笑。
惊喜来的太突然,鱼动了一下曲泠才回神,兴高采烈地说:“阿飞,你看,我玩到了一条鱼!他自己就蹦了上来,好听话啊!”
“对。”阿飞很捧场。
曲泠脑子里都在想今天晚饭怎么做鱼了,突然感受到一股幽怨的气息。
她转头,不远处在钓鱼的二人组看着她这边的动静,齐刷刷露出来沧桑的表情。
左边那个:“那边,钓上鱼了啊。”
右边那个:“不是钓,她站在岸边鱼自己蹦上来了。”
左边那个:“我们还要多久才能钓到鱼?”
右边那个:“说不定很快了。”
左边那个:“说不定要一辈子。要不我们去菜市场买一条算了。”
曲泠的笑声卡在喉咙里。
她想起来这两个人钓了一个时辰的鱼都没钓上一条,明明这里鱼这么多这么肥,好惨哦。
这么一想显得她很像一个扎人心的坏蛋,但她才不是那么坏的小女孩。
曲泠没有接着笑,她凑到阿飞耳边说了什么,阿飞同意了她的提议,于是她抱着大鱼,走到了二人组身边。
二人组左边的那个看起来很干瘦,其貌不扬,一副船夫的样子。右边的那个截然相反。他看起来身高绝对不矮,身材匀称,似乎宽肩窄腰,隐隐透出几分潇洒的气派。
但是那张脸又长得有点粗狂,无端让曲泠觉得他不该长这样。
她来找他们是有话要说,曲泠大方道:“我刚才……抓上来一条鱼,你们要是不介意就一起烤着吃吧!”
二人组本来在苦笑,曲泠一番话让他们大眼瞪小眼。
两个大男人,也不好意思吃小姑娘的,右边那个正要拒绝,左边那个却看着曲泠的鱼,忍不住流下了口水。
看见朋友这个不值钱的样子,右边那个男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还想为了面子挣扎一下:“姑娘也只有一条鱼,还是不要……”
“啪嗒”一声,又一条鱼跳到了曲泠腿边。
右边的男人感受到自己的自尊心被鱼狠狠殴打了:“那就谢谢姑娘了。”
.
左边的男人有个很草率的名字,他叫张三。
“张什么?”
“张三。”
湖心亭中,曲泠第一次知道人的名字还能这么草率,顿时肃然起敬,能带着这个名字坦然长大,有这份坚韧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右边那个男人说自己叫张四,是张三的弟弟。
曲泠马上又对他肃然起敬,钦佩他们的父母是何等人物,想得出这样的名字。
轮到曲泠阿飞自我介绍,她轻车熟路,报出了各自的名号。
张三张四听过他们的名字,神医和剑客的组合最近是说书先生的心头宝。张四看他们满面无邪,叹一口气说在江湖上有的时候还是起个假名合适些,以防有人居心不轨。
到了寻找掌勺人选,张四强烈推荐让张三来烤鱼,说此人的烤鱼是江湖第一绝。曲泠头回听说江湖上还有这样的人,兴趣起来了便没有再主动提出要当主厨,看张三在她面前大秀厨技。
张三果然很有一手。两条烤鱼还没烹饪完毕就引人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
曲泠拿手帕擦干净口水,求知欲就像涨潮期的海水:“我想学这个!”
张三哈哈大笑:“有珍珠吗?来点珍珠当学法就能学,能看会就行。”
曲泠还真有。
花家的男女老少给了她不少东西,现在身上就带了一兜。
她随手一没,黄金??不对,银票??也不是,美玉??差远了,大珍珠??就是这个!
曲泠拿出一颗价值连城的珍珠,足足比她大拇指指关节还有大上一圈,没有一点点瑕疵。
张三的心一下就飞了。
看曲泠真要给他,他一点也不含糊,把珍珠收进怀里,一改自己的做派:“看好了,包教包会!”
张四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这个珍珠痴。”
曲泠天赋异禀学的忒快,第二条鱼由她在张三的指导下完成,色相和味道有张三烤鱼的八分功力。
张三得到了最爱的珍珠,曲泠学到了新的烹饪技巧,张四阿飞有了美味的烤鱼吃,每个人都很开心。
天色渐渐黑起来,夜色甚美,张四不知从哪里搞了坛酒来,借着酒兴高歌了一曲。
他嗓音清亮,歌唱起来那种遨游天地之间,视万物如刍狗的畅快感格外明显。即使他没有一张很英俊的脸,也不妨碍他浪子般的不羁逍遥气息。
一曲终了,张四爽朗地笑道:“良辰美景,更有好友二三,配又有美酒好菜,乃人生一大幸事,我今日一来此城是无憾了。”
曲泠突然有某种即视感,她忍不住说:“张四公子这样,倒是让我想起我一个朋友。”
“哦?”张四来了兴致,“是哪位?”
曲泠说:“陆小凤。”
张四听了没有任何的不愉快,手敲击着桌面,没有丝毫意外还是笑吟吟的:“很多人都说过我跟他很相似。”
“但你们也有不同之处。”
“请说!”
曲泠一抬下巴,头头是道:“陆小凤像个顽童,乐观而逍遥,细心照看着他那两撇胡子,颇有种永远也不会老去的气派;张四公子呢,江湖之气之余还有几分大家公子做派,比起陆小凤的无拘无束,更适合用悠然飘逸来形容。”
张四细细品味这番话,忽然满满倒上一杯酒:“不错,我虽然还未见过陆小凤,但有曲姑娘这番话,已是觉得八九不离十了。单为了这段话,就当浮一大白!”
几人又是赏景作乐,直到明月高悬,天色已晚。
曲泠和阿飞将要归去,抬手告别。
张四望着他们的身影,又叫住他们。
二人俱回头,皎洁的月光照耀下,张四说道。
“我说行走江湖起个假名合适,以防居心不轨之人,这话不假,不过有时照做了也有些麻烦事。”张四意有所指,“比如遇到了值得结交的好友,一开始难免不能坦诚相待。”
他手伸到下巴下,不知做了什么,揭下来那张粗犷的人脸,原来只是张面具。
面具之下,曲泠看到一张符合诸多少女青春幻想的美男子面孔,似乎有一分哀伤,又似乎有一分沉静,似乎有一份潇洒,又似乎有一分贵气。
“在下楚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