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是被人从去六灵山的路蒙成了去驭兽宗?”
“又在去驭兽宗的路上把你丢海上了?”
那紫府豪侠似是满眼不可置信着复述起了黎卿的遭遇。
这一言,更是激得诸多四海豪侠捧腹大笑。
但看着黎卿那笃定的面色,他觉得这极有可能是真话。
还真别说,南国的大宗弟子里还真有不少这般被诓走钱财法器的。
可这就真是令他头疼极了啊。
你说丢下这家伙吧,他高低是个练出了罡气的人物,背后又不知道有什么宗门。
你说要是带上这个家伙吧,他又是个练得了罡气的人物,真要是背刺起来.......
“唉!且说说,你是哪个宗门的?”那文武袍道人再度提问。
他这一问,可就让黎卿心头一滞。
脑海中,那傀师的毒舌话语当即闪过,天南观毕竟是练气古修宗门,尹祖坐化后,他们真容得下自己么?
黎卿练气至今,连老师都没拜成,大概也能看出来观中诸紫府并不想与他有太多交集,尹祖一坐化,诸多道人看他的眼光,与他等道徒看待那地方鬼神的眼光或许是一样的…………………
眸间神色挣扎了许久,最终黎卿只是闷闷的来了一句:
“没,没宗门!”
这先前还说是回家的路上被人拐走了,这下又不承认了。
就这种雏儿,不用说了,定然是江南那几个宗门出来的,一模一样的书生气!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他们这般海上豪侠最烦跟这种说句话还得前瞻后顾,怕什么有辱师门、有辱宗门的人打交道了。
“妈了个巴子,也就是老爷我心地儿好,要是其他紫府,你小子早就被一脚踹下海了。”
“这一路会途经那驭兽宗,也不过千余里了,到时候你自己去那里找回返东海道的大船。”
“且说说,你有什么能耐,能在这船上吃老子的喝老子的?”
这紫府修士才没几句话就原形毕露,即使已经紫府了,他也还是一个粗人。
不过,话糙理不糙。
毕竟要搭人家的船,总得做些什么?或者能什么能做的!
“贫道擅火法,能驱策纸猖兵马!”黎卿朝着那紫府道人微微拱手,接着便开口道。
那壮汉听闻,眉头一挑,顿时就来了兴趣。“咦,会用兵马吗?倒是个好苗子。”
这因所属区域的不同,善用法术自然也不一样。
譬如岭南山精野鬼乃至老居多,自然灵鬼,驱策兵马为多;
江南文风兴盛,百草荟萃,自然以符?、丹法更甚;
东海阔野无垠,风水二气,汇而成潮,南来北往,诸务星繁,倒是没有特别严重的地域性法术倾向。
可这船上大大小小两百余人,还真没有谁会调动“兵马”的。
“来瞧瞧你们的兵马是如何调动的?”
“是呀,给咱也开开眼!”
"1
这诸多豪侠喊着定要看一看,加上那紫府道人眼睛眨亮,黎卿也只好微微颔首。
左手一翻,掌心现出一张表纸来。这张表纸通体素白,灵力氤氲,似是已经经过特制,背景中隐隐有五道朦胧的身影集聚。
只见黎卿左手托起表纸,元?汇作幽蓝色的水滴状,再是右手掐诀,一个弹指将那元?打入灵纸之中。
霎时间,那章表文之上,似是有阴云纹流动,下一瞬,表文【砰】的一声消散,却是有阴霾顿起。
黄泉有路从不载生人返,白纸无魂却偏召旧魂归!
随着阴霾进起,五头纸猖便生生出现在这甲板上。
第一尊兵马是为“甲猖”,九尺高的壮硕身形,周身层层鳞甲覆盖,却说臂铠狰狞,双拳对碰间,连空气都似乎扭曲了般,足见其凶性!
第二尊兵马是为“飞猖”,此猖身形高瘦,却是生得一双蝙状的残翼,见其行走之间不沾甲板分毫,似是平白飘动着一般,可知其极为敏捷。
另外三头倒是寻常兵马模样,只是细眼观之,便有层层霾气扑面而来。
五尊兵马齐聚,立时便有巍然气机升起,再随着黎卿念头驱策,那五猖逡巡甲板上下,不时便有阴气泄露出一丝来,令练气上品修士都微微动容。
这是以玲珑纸猖猖主祭炼的五尊猖兵,那诸多尸皮纸,品质可是非凡。
甲猖主斗,飞猖主杀,三头行猖无物不可为,届时若要调动兵马只需附会那玲珑猖主的阴霾鬼蜮肆意入侵,这一路兵马何处不可去?
至少,在这紫府的船尊看来,只这一路兵马,便可挡三位练气上品!
“好好好,了不得,好妙法。”
那紫府船尊抚掌大笑,与另一位全程没发过话的紫府修士对视一眼,立时便应承了下来。
“很好,小书生,凭这一手,你在这甲板上可与诸多豪侠并列了。”
“巡视诸务皆不用你做,上层舱室予你一间,酒肉随取。只需要遇到浮尸、海邪的时候你也要搭把手啊!”
紫府船尊豪爽一笑,当即就给了黎卿最好的待遇。
海外素来都不讲规矩,但是在你有着足够实力的情况下,又是不同。
这驾庞大的楼船,船顶并非是寻常的帆,而是一道可以调动风水二气的法旗,甚至能真正意义上的横破大浪,短暂的悬空飞跃。
差就是差在这大船本身只是寻常的甲木楼船,他等紫府也供养不起真正的宝船天舟,否则法阵一开,黎卿就别想爬上来了!
就这般,黎卿也算是误打误撞的暂且寻了一个落脚之地。
随着一名老叟将黎卿带入了上层船舱中,见是一间约莫丈余见方的独居室,其中麻雀虽小,倒也五脏俱全。
那老叟约莫练气中品的气息,领着黎卿来到船舱后,便轻咳了两声,嘱咐道:
“老爷怕是郎君自南国来,不懂得海上的规矩。”
“这第一,海上并没有律法,唯一拥有的便是整座楼船上所有人共通遵守的规矩,各人担当自己的职责,莫要多管闲事,也莫要出了红线就行。”
“这第二,海上常有浮尸,妖邪,有时甚至能潜入船舱中,舱中四处皆贴有辟邪符,所以除了各自交接防务之时,莫要四处串门!”
“若是有人来寻,且辟邪符大亮,无需犹豫,直接动手便是。”
“当然,这都是对下方舱室来说的,似是郎君这般大宗子弟,只需在听到那铃铛声时,出得甲板听从两位船尊命令就行了......”
这诸多禁忌,即使黎卿用不上,但还是记在了心头,微微拱手,那老叟便直接告辞。
这是一艘黑船!
黎卿第一时间便有了明悟,方才他见那诸多船尊、豪侠腰间满挂的芥子囊,想必是兑了许多南国的器与纸帛,要往海外之地兑来诸多资粮的。
好在这是去程,身上还未有多少东西,那船尊不想多生事,也就愿意捎上黎卿一程。
若是归程,船上芥子囊中堆叠了成百上千万道铢的资粮,他等是万万不会搭理黎卿的!
自然,黎卿并没有忘了隐匿手段,调动兵马时将那玲珑猖主给隐了去,自家的法器亦是一个也未露出。
入了这楼船,黎卿日日皆待在那船舱中,且是浅层修行,拾起一卷《南斗延命上卷》的书简,堪磨那其中的妖星禳命咒法。
妖星命,避死延生,巫傀死而替命,钉头一箭咒成书。
乃是沟通南斗延命灵灯,以命光映照经纬,效仿《河图》《洛书》之变,谶言对方兴衰存亡之势。
因这谶纬一道比之各类巫法咒术更加诡恶,常常歪曲假借圣人之命,鬼神之言来谶誓,即使谶咒失败,那因果也只会落到圣人与鬼神身上。
用民间通俗的语言来说便是:“断章取义,附会圣言,窃取天机。”
此术可是为诸道共恶之!
这期间,每日皆有人送来吃食,黎卿皆未动,自称辟谷。
实则每日以元?炼来这海上虚空水汽,伴芜菁子以修行。
那两名紫府怎么不知晓黎卿的戒备心?这倒是人之常情,自然也未将其放在心上。
直到第二句!
黎卿尚且伏在木板上,配合着船身那摇摇晃晃的律动,正将那灵纸描作表文。
突然,这船舱中的铃铛猛地震动了起来。
叮铃铃......
一听到这道铃铛声,黎卿立即抬起头来,见那尺许方圆的舱外尚且波光粼粼,但他丝毫不敢怠慢,袖中将一道表纸卷起,天府玄元气环绕周身,右指微抬,一缕石中火缓缓升起!
推开那舱门缓缓出去,却见甲板上已经有诸多道人汇聚在此了。
那两名紫府见得那道人如此紧张的从舱中出来,不由得惊奇的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同时那一缕担忧荡然无存。
“这恐怕真的是哪家宗派出来的雏儿!”
瞧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把这出海当成了探索幽天了?倒也不必要那般紧张吧?
“小道人,过来!”
那紫府大汉一道剑器横着扛在肩膀上,与诸多练气上品的四海豪侠齐齐靠在甲板沿上,却是腾出一只手来,朝着黎卿招了招手。
“诸君都以为你要在船舱中生娃儿了呢?”
“到了第一座岛礁了,同下去透透气?”
这打趣般的言论,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恰是此时,楼船早已停稳。
那云梯放下,大大小小的修士们正依次准备落到这座中间岛屿休憩一番,倒是有些等不及的浑人自恃手段了得,哪来还与他们排队下云梯,一个翻身便从这十余丈高的甲板上跳了下去...………
黎卿闻言,倒是将指尖的真火轻轻弹灭,朝着众人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