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不习惯房车这样的居住环境,第二天一早,温廉纤在闹钟响起前睁开了眼。
整整一个晚上,韩佑那带着蛊惑的声音始终萦绕在她耳边,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按照指引的话术,描画出许多旖旎的画面。
温廉纤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能如此丰富,冲动使然,也给对方下达了不少“命令”,将那些装饰一件,一件从他身上摘除。
韩佑很听话。
他在电话的另一端,用声音、用呼吸、用低喘,给予最为热烈的回应。
只有他们两个才知晓的秘密,又多了一个。
温廉纤躲在被窝里,久久才将那些隐秘,那些羞赧消化完:陌生的环境下,独自躲在被窝里做这种事......
韩佑怎么能这样啊?
她怎么能这样啊?
幸好提前用了旅行包里的一次性床单和被套,才让温大小姐稍稍减少了一些负罪感:没有弄脏,应该不会被别人发现的。
洗漱完毕,她换上休闲装,体面的走出房车,投入了新一天的社交活动。
本以为这次的青企协活动也会如上次一般顺利收尾, 没想到,临别时分,还是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李呈呈的车胎漏气,没法再上路了。
绕车检查一番后,他忍不住咒骂:“好像是来的路上扎到了钉子,真晦气。”
露营基地没有维修点,安全起见,赵向哲联系了附近汽修店的师傅,这一趟下来,保守估计还要再等两个小时。
李呈呈抱歉地耸耸肩:“温小姐要么陪我等,要么,跟其他人的车先走。”
就在温廉纤迟疑之际,孟延川主动提议:“我送你回去吧。”
权衡过后,她也只能同意:“那就麻烦孟学长了。"
贴有德胜律所logo的黑色沃尔沃缓缓驶出停车位。
赵向哲给满脸不爽的李呈呈递了瓶饮料,目送温廉纤远去的方向,感慨道:“要是温小姐没结婚,追她的人估计能从楠丰排到巴黎。”
李呈呈收回目光:“那......”
原本想说“那可不”,只是转念一想,又改口:“那也不一定。”
这群创业者里不缺消息灵动的人精,都清楚温廉纤是什么来头,赵向哲一咧嘴:“也对,她爸那么厉害,估计能把那些排队的人干掉一半。”
李呈呈对这些事敏感度不高,陪笑两声,又嘀咕道:“剩下那一半估计能被她老公干掉,而且是物理上的??干掉。”
回忆起那段韩佑当街揍男演员的视频,他头皮一麻,直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赵向哲啧啧称奇。
想起李呈呈昨天的“松土”言论,他不禁揶揄:“那,李总你怎么不怕温小姐的老公啊?”
李呈呈挠挠头:“被招安了呗。”
原来是个负责挡桃花的。
赵向哲露出恍然的表情,也没再把对方当外人:“想不到,温小姐他老公还挺有手段的,这样也行?不过,我看那位孟律师好像还对温小姐存了点儿心思,昨天他还向我们打听她的事来着,只是我们和温小姐也刚认识不久,都不太清楚。”
李呈呈语气轻蔑地“切”了声:“就他?一个破律师也配追......慢着,殴打律师是不是后果挺严重的?"
赵向哲哈哈两声。
李呈呈面色一僵,迅速摸出手机给“上级”发了条消息。
回程之际,正好赶上周末晚高峰。
出于礼貌,温廉纤坐了副驾的位置,看着窗外一长串首尾相连的车辆,她愈发觉得抱歉:“孟学长,我请你吃晚饭吧?”
孟延川并没有拒绝:“不过,商场里的餐厅估计都得等位,我们只能就近找个小饭店。”
温廉纤应了声,低头摆弄起手机,本想着搜索周边的餐饮店,结果一解锁,出于本能般先点开了聊天界面,告知韩佑自己的行程。
温廉纤:李呈呈的车坏了,我跟了孟学长的车回来。
温廉纤:我请他吃个饭,晚点到家。
晚间六点,也不知道韩佑在家做什么,隔了几分钟才回复:知道了。
短短三个字让温廉纤看了许久,总觉得韩佑的语气不是很好,她想了想,发了个两只小猫贴在一起蹭蹭的表情包。
没有回复。
她蔫蔫地放下手机:确实是生气了。
在孟延川的提议下,两人在一家连锁西餐店解决掉了晚餐。
就在温廉纤琢磨着回家要如何哄老公时,对面的男人再次揭开了尘封许久的记忆:“记得比赛前几天,我请你和白雯、姜添吃过一次披萨,当时集训队里还有个男生叫......汤瀚钧,是吧?他是四辩......”
“是啊,孟学长记性真好。”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也请我吃了一次披萨。”
“那你一会儿可别和我抢着付账。”
回忆过往时,孟延川镜片后的眸光多了几分没落:“那会儿我刚念大一,生活费不多,一直都在勤工俭学,当时请你们几个学弟学妹去吃披萨,总共也没点几样东西,后来想想,还挺委屈你们的。”
停了停,又道:“特别是你这样的大小姐??平时应该不怎么吃这类东西吧。”
温廉纤摇摇头,急于为“大小姐”正名:“不会啊,我挺喜欢吃这些的,我老公有时候还在家里自己做披萨和意面呢。”
孟延川笑了笑,话锋一转:“看得出来,韩先生是居家型伴侣,只可惜,他在生意场上帮不到你什么。”
温廉纤手中的叉子一停,正想反驳,掀眼却见对方端起了手中的玻璃杯,以气泡水代酒敬过来:“衷心希望德胜律所能有机会与览星文投达成合作,也希望我,有机会能在生意场上为你效劳。”
想说的话通通卡在嗓子眼里。
生怕是自己多虑,温廉纤默了几秒钟,才与孟延川碰了杯。
这一顿饭吃得心猿意马。
所幸,没再欠下人情债。
隆滨的天气的确让人头疼,孟延川的车刚驶入主干道,便猝不及防落了一场雨。
整座城市仿佛被一层薄纱笼罩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在细密的雨丝中若隐若现,玻璃幕墙也被雨水冲刷得干净透亮,折射出清清冷冷的光。
作为TOP级别的洋房小区,御庭正门辉煌气派,入口处的景观广场视野极佳,即使隔着朦胧雨幕,温廉纤也一眼认出了沿途等候的熟悉身影。
是韩佑。
他撑着那把长柄黑伞,面无表情地站在雨中。
温廉纤忙唤停车。
彼时的孟延川也看见了韩佑,他将车缓缓停靠在路边,提议道:“让韩先生上车,我送你们到单元楼下吧?”
雨势渐小,温廉纤婉拒了他的好意:“我们一路走进去就好,不麻烦学长了。”
韩佑眼尖,迈开长腿小跑过来,趁妻子开车门之际,先一步将雨伞举过她的头顶,微笑着示意她小心脚下。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不经意间交汇。
韩佑依旧在笑,在温廉纤看不见的角度,凌厉的眼神却像是有实质的利刃,足以在对方身上划出一道伤痕。
孟延川佯装没有读懂那道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反而冲他点点头算是招呼,很刻意地叮嘱了温廉纤几句,这才离开。
两人并肩走在雨中。
雨滴落在张开的伞面上,时不时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是一段独属于他们的旋律。
黑伞不受控制地向温廉纤那一侧倾斜,半边肩膀被雨水浸湿,男人却浑然不觉:“晚上吃了什么?”
“披萨。”
“好吃吗?”
“还行吧。”
温廉纤抬手将碎发挽至耳后,转而问他:“你呢,吃过饭了吗?”
韩佑摇摇头。
单元楼下的自动门开启,韩佑收了伞走进去,温廉纤紧随其后:“你今天又没有演出,没给自己做点好吃的?”
他的回答理所当然:“纤纤又不在家,我懒得弄。”
温廉纤张了张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来一向勤快的竹马也有“犯懒”的时候。
电梯停留在四楼。
昨晚的余温像是藏着火星的草木灰烬,伴随着房门开合的“啪嗒”声,瞬间重燃。
男人像是一只蛰伏许久的兽,将妻子抵住。
这样的场景,在温廉纤脑海中上演过不止一遍,她并不显得意外,只是两人鼻尖几乎贴在一起,气息也在相互侵犯,但韩佑偏偏不下来,而是委委屈屈地念叨:“这顿披萨,也不是非要今晚请孟延川吃吧?”
温廉纤一愣。
来不及唤一声,韩佑又接着倾诉:“一个周末都在外面交际、应酬,结束以后,难道不应该优先考虑回家陪家人吃晚饭吗?回去问问你爸爸,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他是不是第一时间赶回家陪你妈妈吃饭?”
这种事,温廉纤不可能张口去问的。
这种事,温廉纤不问也知道答案??她蹙了下眉,已然理解了丈夫的心情。
韩佑长睫一垂,缓缓将目光移向别处。
绷紧的唇线微张,在妻子进行自我辩护前又抛出一句:“果然,纤纤对我的喜欢,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根本不会想到早点回家见我......”
如果照片里那对狐狸耳朵此刻还在他的脑袋上,恐怕会蔫蔫地耷拉下来。
每一个动作、角度、字眼都像是精心设计过,一套连招,温廉纤根本无法将视线从一个“幽怨的丈夫”身上挪开。
收起来的长柄黑伞立在门边,伞尖下的木地板上汇聚了一摊雨水。
温廉纤扯住他的衣袖,软着声音哄:“当然想见你。”
见丈夫无动于衷,她想了想,踮起脚,主动在他脸侧亲了一下:“好啦,不生气了嘛!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碰触到柔软唇瓣的那一瞬,男人的神色便缓和下来。
然而听到后半句......
韩佑不可置信地一挑眉:“......你?”
厨艺“空前绝后”的温大小姐敛声道:“家里有桶装泡面的。”
韩佑来隆滨之前,她偶尔加班晚归懒得等外卖,就用泡面充饥,不过韩佑来了之后,剩下几桶泡面就再也没动过了。
再说了,以她的厨艺水平也就只能保证??烧出一壶好开水。
韩佑勾了勾唇:“要吃的。”
开放式厨房里很快传出“老坛酸菜”的香味。
烧开水时,温廉纤发现岛台上还摆着不少没来得及处理完的食材:韩佑今晚原本应该是想做紫苏牛肉、可乐鸡翅和罗宋汤的。
都是她爱吃的。
温廉纤更愧疚了,于是,又给泡面里加了个卤蛋。
招呼韩佑吃面的时候,她看见了沙发上的针线和收纳盒,而里面的布料非常眼熟:是那件早就该扔进垃圾桶的“战袍”。
温廉纤脸色一变:“这个,不是让你扔了吗?”
生怕泡面桶烫伤她的指尖,韩佑起身接过妻子特意给自己做的“爱心”晚餐:“可是纤纤也说了,买这件内衣花了三百九十九块,好贵的。”
他噙着笑,用塑料小勺慢慢搅动已经泡发的方便面:“扔掉太可惜了。”
温廉纤讷讷在对面坐下,心中纳闷:韩佑不是嫌弃那件内衣让她穿着不舒服吗,在车上直接就给扒了,一副不打算让她再穿第二次的样子,还留下它做什么?
难道是想据为己有?
她为难地打量着他的身形:“那尺码,你穿不上的。”
韩佑:“......”
他捏了捏鼻梁:“我又不是变态。”
温廉纤神色狐疑:“喔。”
韩佑眯起眼睛,似是在嗔怪她胡思乱想:“我把内衣腰部的鱼骨都拆了,绑带位置也全部调整过一遍,还用柔顺剂处理了蕾丝部分的布料,应该不会再磨皮肤了????会儿泡完澡,纤纤可以再穿上身试试,检验一下我的针线活做的怎么样。”
听完这番说辞,温廉纤双手撑着脸,当即脑补出昏黄灯光下、韩佑穿针引线为自己缝改内衣的场面……………
好嘛。
那艘足以征服新世界的海盗船上又多了一个裁缝。
她果然不能没有韩佑。
刚想抒发自己对他的依赖,贤惠持家、无所不能的竹马忽而又笑了笑:“顺便,我也能一饱眼福。”
温廉纤清醒过来,明白了对方的真正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