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民政局,乔若捧着结婚证端详,大红色的小本本,喜气洋洋的。
蒋奕展臂揽了揽她,“有什么感想?”
“真结婚了呢。”乔若侧头睇着他。
“这话说的。”蒋奕失笑,“合着你是梦游着来的?”
乔若打开结婚证,看了看里面的合照。
笑容的弧度都不大,却都笑得很好看,眼中闪着璀璨的光。
乔若抚了抚照片中他的俊脸,“希望是最后一次结婚。”
蒋奕嘴角一抽,好看的双手把她面颊当面团儿揉,“我就这待遇?”
乔若一阵嘻嘻哈哈。
蒋奕到底忍不住,轻笑出声,“没心没肺的。”
到了车上,乔若坐在副驾座,吃着进民政局之前买的喜糖??这时候登记的人,发喜糖给工作人员的不少,她临时想起来,让蒋奕绕现找了个商店。
“接下来有不少事情,谁负责安排?”蒋奕考虑起实际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就公开?”
“不然呢?”
“……那我们来之前,应该先告诉家里的人。”
蒋奕寻到她的手,纳入掌中,“若若,对结婚这事儿,我是不是勉强你了?”
“没有,是我在担心,你是不是生平未遇地头脑发热了。介意我提之前那段婚姻么?”
“当然不。”
乔若尽量客观地说出原主一些情况:“那次结婚之前,没有恋爱经历,没有交心的朋友,不觉得自己活着有任何价值,但因为这样就走极端又太可笑。
“那时候善良到了犯傻的地步,又特别渴望得到亲情,有个温暖的家,认为结婚后情况再差,也差不过在乔家的日子。
“说到底,想脱离那时死气沉沉的状态,还自以为能帮到一个人,也算是目标明确。”
蒋奕说:“把婚姻当成了归宿,同时也是出路。”
“对。”
蒋奕牵了牵唇,“你不爱听我也得说,以前的你,我没办法理解,就算下半辈子我每天必须跟你一起种地、打家具,也是打死喜欢不上。”
乔若莞尔,“喜欢不上以前的我,又嫌弃现在的我太闹腾,你到底想怎么着?”
“谁嫌你闹腾了?我上火的点是你遇到事情,总是把我晾一边儿,压根儿没有第一时间找我的念头似的。”蒋奕的手紧了紧,“以后要是再这样,我会怀疑自己娶了个傻媳妇儿。”
“以前不是没有你么,习惯了谁都不指望。”乔若笑着保证,“以后不会了。”
“我听听就算了,以后跟紧你一些就得了。”蒋奕看她一眼,认真地说,“别怕我把事情搞大,我照着你的路数来,小错不断、大错不犯,好么?”
“嗯!好!”乔若用力点头,心里暖到有些泛酸。
“在想什么?”
“在想……你对我太好,但是可能没必要,毕竟我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都很糟糕,以后可能很没谱??给不了回馈怎么办?”
“小崽子,”蒋奕失笑,“我有说过你很好?没什么好,偏偏离不了,仅此而已。”
乔若不满,“刚刚说我好看,只是顺着我才施舍一句夸?”
蒋奕笑意更浓,“脸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你那个小脾气,这辈子也别想混演艺圈,不是谁把你气得打人进局子喝茶,就是你把谁气吐血,何苦来的。”
乔若笑了。
“谁都会有很糟糕的状态。”蒋奕和声说,“有那么三两年,偶尔简直相信自己能够征服世界,感觉所做的一切没有价值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毙了。比起你,我条件更差,不还是上赶着求婚了?”
“你那叫求婚?”乔若想甩开他的手,“跟我打了个招呼而已。”
“我们相互打了个招呼。”他纠正她。
“……”乔若掐他的手背一下,这才顾得上消化他其他的言语,“那种状态,是情绪出了问题,还是单纯厌世?”
“严重厌世。可以很可怕,连人命都漠视,但要解决也简单,找到希望,状态就可以变好。只不过,希望从来不能主观寻找,只能不期而遇。”
对于他孑然一身的人设,乔若没能完全释然,但是感觉也快了。
“别怕,别给自己压力。我说的希望,存在就可以,没有额外要求。你是自由的。”
乔若斜睇他一眼,“我才没想那些,想的是我好像还挺重要的,以后是不是也能过过恃宠生娇的瘾?正大白天做梦呢,你也好意思打扰我。”
蒋奕一乐,手抬起,抚着她颈子,撸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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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周律师比较忙碌。
杨凛事件,蒋奕和乔若的确置之不理了,原因是找了全权委托的律师。
周律师赶早去了刑警队,和刘队谈话将近一小时,又去了管辖柳叶胡同的派出所,与所长的谈话又是一小时左右,随后找去欧利民现在的单位,没对不相干的人透露任何消息,只是单独跟欧利民叙谈一阵。
周律师离开后,欧利民愣了一阵子,起身去请了半天的假,赶回出租房。
家境不允许住像模像样的地方了,如今他们住的是筒子楼。
楼道里摆着各家的厨具,充斥着经年不散的油烟味道。
欧利民回来的时候,正是各家准备午饭的时间段,空气中混杂的各种食材、调料焕发出的味道。
他与乔小灵的门前也有厨具,却没人站在炉灶前。
这是必然的。
别说乔小灵厨艺恶劣,就算很好,她也懒得动手,哪怕是为她自己。
好吃懒做??只要跟她生活几天,任凭傻子也会明白,她好吃懒做,只要她能避免长期劳作,只要你手里有诱饵,她就能为了短期的安逸付出别人兴许无法承受的代价。
比如此次怀孕。
欧利民在结婚当天就考虑过,过于年轻且本性其实很轻浮的妻子,恐怕根本不肯给他生儿育女。
而他没料到的是,她真的只是有些小聪明而已,但凡关乎一辈子的大事,她那个脑子都是摆设。
就像她跟他火速结婚,就像她新婚期间怀孕。
她只知道她短期内要什么结果,长远的事,从没有过规划。
怀孕了,她的挣扎只有片刻,听到他说帮她辞工、以后分担家务之后,那些挣扎就没了。
不怪他瞧不起乔仰山:这是养出了个什么玩意儿?
不怪他连自己都瞧不起:这个二婚的小媳妇儿,娶进来能不祸害三代都是祖坟冒青烟。
可是,当初罗秀、欧锦跟他这样那样的张狂,他怎么能受得了?跟乔小灵结婚,是他唯一能无言地报复前妻和儿子的方式。
结果……
欧利民走进家门。
乔小灵正看着电视,吃着从外面买来的熟食,见他回来,非常意外,“中午怎么会有空回家的?我可没准备你的饭菜。”
“现在你就是有做好的熊掌,我也没心情开眼界。”欧利民缓缓落座。
“哦。”乔小灵继续吃饭,拿起搁下的馒头,筷子伸向煎小黄鱼。
欧利民说:“杨凛辞职了,辞职的前提是犯错误在先。以后别说想回归公安队伍,哪怕是做协警辅警,也够呛,更何况,他已经知道自己不配。”
“什么?!”乔小灵立刻拧眉,“怎么会呢!?他刚转正,而且每个领导同事都夸他很出色……”要不是他全身心铺在转正路上,也不会对她的情况后知后觉,而如果他当即知晓,她就不会联系不上他,跟现任丈夫火急火燎地登记结婚。
“你认识他,很了解他情况。”欧利民一瞬不瞬地看住她,“他转正是最近的事。”
乔小灵目光闪烁,预感不妙。
“放心,我没打骂你的力气,你不用担心我也会像乔仰山那样对你,他是恼羞成怒还特失望,我对你从来就没多大指望,又哪儿来的脾气?”欧利民揉一把脸,苦笑,“我要想打人,也得打你的父母,是他们把你教成了这样。可问题是,谁愿意做你的父母?
“顾家就不用说了,你不稀罕回去,人家也不稀罕你,到现在,乔仰山和蔺自芳也都不认你了。
“早就知道,我自己搞出来个烂摊子,只是没想到,会烂到比我比你还要恶心十倍的程度。”
乔小灵茫然地忽闪着眼睛。她一时间不能理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欧利民取出之前收到的文件,“人家对你追责的声明,与私下和解协议。你可以赔礼道歉,接受街道办、居委会的教育;也可以表示反对,请律师反告污蔑,不过我猜着在那之前,你就会接到法院的传票。”
“……你在说什么?”乔小灵一头雾水,“谁要告我?我把谁怎么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杨凛、我养父母跟什么我道歉、上诉、接传票……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结婚时间也没多长,欧利民却看惯了她这种遇到突发状况的反应,根本没脾气,平平静静地连声发问:“难道你没跟杨凛诉苦,说养父母和乔若害了你一辈子?难道你没让杨凛认为,只要有机会就教训乔若一下,乔若才有可能认怂,给你应有的补偿,让你回归到以前的生活?”
“乔若……”乔小灵迅速避开视线,是死死地攥成拳。打一开始就该想到,一定又是乔若祸害她!
欧利民看戏似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就像看着曾经毫无顾虑愧疚地诋毁别人影响别人前途的自己。
别人怎么样他不知道,但他是相信因果报应的。
他正在遭报应,而乔小灵的作用,大概是加速这个过程。
前妻已经在着手给欧锦改姓的事,大概三两天就把这事儿办妥了。出于礼貌,她告诉了他一声。
活了半生,他连个仅仅继承自己姓氏的儿子都没了。
乔小灵怀着的那个孩子,或许是个男孩儿,是他的小儿子,但……他比乔仰山好哪儿去了?乔小灵只有比蔺自芳更糟糕的份儿??他和乔小灵的孩子,生出来跟造孽有什么区别?恐怕比他或乔小灵更加面目可憎。
而且,他怀疑……
但是,孩子要不要,还是随乔小灵。
欧利民闭了闭眼,说:“我以后就这样儿了,你已经看到了。是不是打胎离婚,你决定。如果你觉得杨凛那类人能给你更好的前途,那就赶紧跟我离婚,我不耽误你。”
乔小灵盯了他一阵子,反应过来,立马激动地跳起来,“你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别跟我拐弯抹角的!”
“我怀疑再过下去,可能要戴绿帽子。我更怀疑,已经戴了绿帽子。”欧利民视线扫过她腹部,神色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