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斯,麻烦你帮我烧些热水,然后把所有有消炎镇痛退烧效果的药草都送来一份儿!”
早早得到消息守在禅那园门口等着给小前辈帮忙的西斯人都没看清先接了一堆任务在手。
“啊?”他怔愣的功夫狐耳少年去而复返,从兽身后的车厢里又抱出个浅蓝发色的学者。
海芭夏的情况也很危急,但还没有陌生少女那样危急。医生治病救人也会先排个顺序,眼看要不行的放在前面先救,还能再苟一苟的放在后面慢慢来。
“别愣着了,快些动起来。”他急得耳朵都被风给带倒了,新病人的体温越来越高,逐渐接近极限。路上他抽空检查过,她手上腿上脚踝上遍布着各种扭挫伤与刮痕,其中有些又红又肿,甚至留有锈蚀金属的残痕。
“哦哦!好嘞!”西斯甩着袖子跑去先烧上水,十分钟就抱着一个摞一个摞得摇摇晃晃的木匣去到那园内部。这里生长着一种珍稀植物,对病人的情绪有较好稳定作用。
提纳里用热水为病人清洗伤口,然后才擦药消毒。她身上好几道伤口都已经感染,也不知道遭了多大的罪。挂上液体过了一会儿女孩的体温就有了明显下降,虽然还在发热但总算不必让人担心她这会儿先烧成个傻子。
“呼......总算是吊住命了。”来不及放松,他洗干净手转身去看不得不被强制关机处于昏迷状态的海芭夏。
“林居狂语期”的原理究竟是什么,数千年来教令院的学者们也没能就此达成共识。出于对知识与智慧的渴求总有人怀抱侥幸心理一试究竟。运气好的或许能在冥想中得到大慈树王一星半点的赐福,运气不好的就此精神错乱疯言狂语。
海芭夏就属于运气不好的那波。
她在化城郭附近的丛林里冥想,不久之前被巡林员发现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
按照教令院的习惯,疯学者都会在第一时间被送去沙漠里的阿如村流放。像海芭夏这样年轻漂亮的姑娘去了那里,万一路上撞到镀金旅团提纳里都不敢想她可能遭遇什么。
所以他用“科研”的名义把她从化城郭带到阿弥利多学院的圣地,没有哪个须弥学者敢在禅那园造次,三十人团的佣兵也不能随意冲进来抓人。
西斯听说过海芭夏,他也知道小前辈突然从化城郭回到禅那园的目的。青年唯一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半路又捡了个来历不明的病人......倒在路边的漂亮姑娘可救不得哇!稻妻来的轻小说里相关桥段可多了,最后倒霉的基本上都是医生!
“你在发什么呆?病历写了吗?用药记录抄了吗?”提纳里看过海芭夏,确认她稳定的处于昏迷状态后转头盯着年龄个子都比自己大的后辈:“这也许会是两篇划时代的论文哦!”
没有什么比论文和课题更能激励学者们,西斯被他轻松拿捏,激动地浑身直抖:“提纳里前辈!您!您这是愿意让我成为作者之一吗?太谢谢您了!”
参与治疗的助手当然可以在论文上署名,狐耳少年乃是教令院远近闻名的生论派天才,若非他一心一意守在化城郭非要当个看上去一点前途也没有的巡林员,教令院内部那个神秘的大工程早就把他请去出力啦!
一个月三篇核心论文的含金量,能把同期羡慕得眼珠子滴血……………
青年简直不敢相信好运就这么落在自己头上,有时候选择就是大于努力嘛,能抱上小前辈的大腿,人生易如反掌!
“我我我,我这就去守着那个黑衣姑娘,万一她醒了也好问问来历和受伤经过。”他坐在二百病床的床头柜旁干劲十足,一字一句抄写、记录??这些都是将来能用在论文里的东西,一点儿也不能轻忽。
二百发现自己站在一株巨大的粉色樱树下,常开不败的花冠远看如同怒涛,近瞧更似细雪。她站在花树下踌躇,手里抱着幼年时最喜欢的手鞠。
花纹华丽的手鞠早就在颠沛流离中不知所终了,那是兄长提议,父亲母亲带她在甘金岛游览花火大会时买下的。
蜿蜒曲折的河流环绕着樱树与树下的少女,她看到河的另一边兄长和多摩被母亲手里的木棍揍得嗷嗷惨叫,父亲抄着袖子笑眯眯站在一旁叫好。这场景仿佛昨日还在眼前反复上演,今天一家人里却唯独少了最受娇宠的幼子。
“父亲、母亲、兄长,还有......多摩?”她一脚踩进冰冷的河水,想要去到河的另一边与家人团聚。扬手大力捶打两个青年的母亲放下手里的木棍,侧过脸冷冷看着已经把小腿泡在水中的姑娘:“你过来作甚?”
“妈妈………………”小女儿的声音又娇又软,漂亮的异色眸子就像两口泉眼汨汨向外流出清澈的泪水。父亲站不住了,他动动手,小心翼翼在夫人面前点头哈腰道:“别凶孩子么!”
“不凶她凶你吗!”母亲抄起棍子指着二百的鼻尖道:“滚回去!”
兄长和多摩龇牙咧嘴互相搀扶着慢慢向后退,浅色头发的那个脚下一扭,好长一根树枝被踩得粉破。
“谁让你们两个走了?不想听我教训是不是?不想听你们这些小东西倒是别净做些叫父母悬心的事儿啊!”她调转矛头继续怒吼,二百破涕为笑,没能忍住声音。
“还有你!胆大包天!不知死活!”她张牙舞爪的,脸上紧张不已:“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快走快走!”
“对对!你母亲说的没错,要听妈妈的话呀,小琉。”父亲肯定是站在夫人那边的,谁叫他理亏呢。兄长和多摩在挨揍的间隙也朝她挥手:“赶紧回去,你过来干嘛?没见我们在挨揍么!”
母亲情绪异常激动,手心一滑棍子横飞出去,照头砸在异瞳少女的脑门上。她本来是能躲开的,但不知道为何硬是狠心咬牙挨了这一棍,整个人被砸得颠颠倒倒向后退。
“心跳恢复了!血压也升起来了,提纳里前辈!我我我!我成功了!我居然把人救回来了!”陌生的声音尖利刺耳,鉴于对方是在为自己被救感到喜悦,二百也不好意思嫌弃他聒噪。
“不幸中的万幸,恭喜你西斯。”这个声音略有些耳熟,二百努力转动胀如浆糊一般的大脑,想起这正是她昏迷前听到过的。
这是遇到好心人了呀!
只可惜她现在疲惫又虚弱,根本睁不开眼皮,很快再次陷入黑暗。没能跨过那条河,遗憾但也不那么遗憾。
等二百又一次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墨绿色的大耳朵,认真记录数据的少年身上萦绕着药草的清香,他身上仿佛有道柔和的光。
“你醒了?”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笔记本上,只有靠近二百这边的耳朵轻轻动了一下,就知道病人终于恢复意识睁开眼睛,“感觉怎么样?”
“......”二百想说话来着,但现下硬件并不允许。
“不要急,你之前伤口感染还并发了破伤风,差点转成败血症。高烧有可能会让嗓子失音,这是正常现象。”他终于抬起头,草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过上一段时间用些清凉开喉的药就好了。”
医生的态度积极而轻松,病人在潜意识中也会跟着变得乐观。经过反反复复的拉锯,四天后陌生姑娘的体温终于稳住,虽然比之人类正常温度还有些高,但至少呼吸平稳有序,不再一副随时会嘎的样子。
这段日子每天提纳里和西斯都会轮班过来看望二百,她还不能说话,但乖巧的态度已经博得了医生们的喜爱??这个病人她知道配合治疗啊!不是拖后腿的队友,真好!
行医之人最怕遇上半懂不懂还特别执拗的病人,你跟他讲要注意什么注意什么,他翻脸就是一句“这些都是骗钱的”。等到病情果真恶化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又会一边哭喊医生救救我一边埋怨医生手段不济。
医生也是人啊!既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明,病人非要梗着脖子往死路上奔,他们就算想把人拉回来也难免大费周章。
所以一遇到能听懂人话还高度配合的病人,那真是恨不得有事没事就看上两眼洗洗眼睛换换心情。
“今天没有再烧了哦!”提纳里收起记事本,把体温计亮出来给病人看了一眼:“好好修养,很快你就能痊愈了。”
他很高兴,为这个差点陨落的异瞳少女感到高兴。她有一双那么漂亮的眼睛,要是再也不能睁开该有多遗憾?!
二百做了个“谢谢”的口型,用手在空中用须弥语拼出自己的名字,狐耳少年耐心看完,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你叫琉璃光。嗯,我叫提纳里,是个巡林员,很高兴认识你。”
异瞳少女翘起嘴角,微笑让她看起来就像朵含着半盏花蜜的劫波莲。
“你先休息,我去看看另一位病人。”提纳里眨眨眼睛,跟着把笑容放大:“虽然不知道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不过嘛,欢迎来到须弥,琉璃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