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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让大家都有一个体面的未来,陆小凤蹿了。
他简直就像是一只超大型的珍珠斑鸠一样,腾空而起,衣袂如翅膀,发出了扑闪的声音,一下子就钻进了树冠里,一边溜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回头找你喝酒啊红兄!”
一点红冷冰冰地凝视着树冠,脸上浮现出一种很刻毒的冷笑,阴森森的。
乔茜叹了一口气。
一点红的目光倏地凝注在了她的脸上。
乔茜伸手,指了指树冠,双手一摊,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表示陆小凤这厮真是胡说八道,可是她也管不了啊,哎,真没办法......所以我没有这样想啊,我真的没有这样想啊!
动作一小点儿,心理活动一大堆。
- "........
杀手强行把那种挥之不去的诡异倒错感给压了下去,对她道:“人已处理了。”
说得便是大欢喜女菩萨。
处理的过程自不必多说,一点红也不必亲自动手,他只是在屋顶上瞧了一会儿而已??这时候,他就觉得留下这些没用师弟们的性命还挺有用的。
他瞧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此时已差不多是中午,即使是在林中,气温也已慢慢地攀起来了,这时候坐在篝火旁就不是一种享受.......而是一种折磨了。
众人灭了篝火、吃了烤兔,锅碗瓢盆一律拾掇了......陆小凤自觉理亏,这时候突然又自树冠上跳了下来,道:“我去洗,我去洗。”
说着,就抱着东西要去冷泉边。
乔小茜:“…………………………”
一点红:“..
乔茜忽然意识到,想要不着痕迹的隐瞒什么,的确是一件很需要技术含量的事………………
花满楼突然道:“我听说,这泉水的上游处常有羊肚菌出没。”
陆小凤一下来了兴致,笑道:“哦?那来都来了,就去上游瞧瞧吧,乔乔,你说呢?”
乔茜赶紧点点头,表示自己非常渴望羊肚菌。
于是,众人又顺着泉水叮咚的声音,一路逆行往上。
林间光斑点点,愈往深处走,树冠便愈发密集,只将林内林外阻隔成两个全然不同的空间,似有流动的雾气在林中静悄悄的游荡着,连空气都好似更湿润了几分,乔茜踩在略显柔软的地面上,听见了“咔嚓”、“咔嚓”的声音,这是堆积在下层的干
枯树叶被踩碎的声音。
拨开乱枝,复行了百步有余,前方的水声陡然喧闹起来。
乔茜顺着树影往外看,只见金色的阳光如同半遮半掩的纱幕一般,正将世界明明暗暗、一分为二。
她站在暗的那一面,瞧见前方异峰突起,?岩处有一道马尾巴似的瀑布直扑坠下来,重重砸下,又陡然溅出千千万万点水珠,被金光一照,水珠也变成了星群。
多么美丽。
乔茜静静地瞧着,欣赏着这难得的美景,只可惜得是,阿飞已走了。
他或许见过不少次的瀑布吧,瀑布在他的眼里是什么呢?是可以抓鱼的地方么?
乔茜的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又瞧见了水中的鱼儿。
此处的地势更高一些,瀑布直流而下,落成一条冷溪,水中的岩石一层层的呈阶梯状,鱼儿们便逆着流水努力摆尾,死都不肯掉落到下一层去。
乔茜一下子兴奋起来:“这鱼肉质一定很紧实,陆小凤,出动!抓鱼抓鱼!”
陆小凤:“
陆小凤斜眼瞅她:“姑奶奶不是心善,见不得杀生的事么?”
乔茜挥舞着拳头:“以前的乔乔已经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心如铁石的钮祜禄乔!”
陆小凤:“……………钮什么?”
乔茜推着他的背往前走:“走嘛走嘛,晚上咱们煮浓浓的鲫鱼汤来喝,我下锅先煎了,煮出来的汤肯定浓白鲜香,你就说想不想喝吧!”
那还是想的。
陆小凤自泉边选了几块石头,开始玩残忍的砸鱼头游戏………………
岸边草地上,果然有羊肚菌出??花满楼的情报居然相当之准确,只不过今日阳光正好,如此强烈的日光之下,找菌子并不容易,乔茜眯着眼在地上仔细搜寻,扒拉了半天,在树下发现了七八朵??这就是全部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收集起来,想着回去之后,就把它们都晾晒干了,羊肚菌配鸡肯定是最好吃的啦......不过乔茜不想直接拿来炖鸡汤,不如做个羊肚菌奶油炖鸡好了,最适合冬天吃了!
虽然保定是夏天,但回秦岭去,却还冷得很呢!
.只可惜阿飞吃不到。
乔茜:耷拉双耳.jpg
一点红双手抱胸,靠在树下,无声地瞧了她一眼。
乔茜“噌”的一下警惕地抬起头,朝一点红瞧了一眼,杀手的目光已迅速收了回去,这时候正有些出神地瞧着前方的瀑布,不知道在想什么。
真罕见,红大爷居然也有失神的时候么?
......是不是因为昨晚?
乔茜的脸又悄悄地红了一点,赶紧低下头去,继续在草丛之间搜寻羊肚菌。
下午,众人提了鱼、捡了菌子,又一块儿回酒馆去了,乔茜果然把羊肚菌都放在了自己的窗台上,慢慢等着晒干,晚上一块儿吃了鱼??鱼也是很好的补物啊。
一点红瞧见那鲫鱼豆腐汤时,简直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乔茜又忙忙活活,给众人都舀了汤,如此才不显得厚此薄彼,再令陆小凤说出些奇形怪状的话来。
天色渐晚,灯火一盏盏地亮起,小院的青石板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雾黄,一点红进了屋,反手关上了门,慢慢地脱下了上衣,露出了精壮紧实的上身。
他的手臂上紧紧缠着布条,布条上已隐隐约约地湮出了血迹,伤口迸裂了。
这伤口显然没有经过处理。
杀手杀手,总是游走在死亡的边缘,他的师父虽然视他们为工具,但训练了十多年的工具若是随随便便就死了,似乎也麻烦得很。所以一点红的受训内容之中,也有辨识草药、简单处理伤口等,况且江湖人,身上就几乎没有不带金疮药的。
但他却并没有去处理这伤口,昨夜划伤之后,他就只在水中,将伤口的边缘都洗到发白,那种尖锐的痛苦,那种尖锐的痛苦??却正正好使得他在愧疚和躁动中安定了一点。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昨夜在纾解的时候,有没有在口中喃喃地唤出她的名字。
幸好她什么也没听见。
一点红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又冷冷瞧了一眼自己的伤口,那目光竟好似不是在看自己的身体,冰冷漠然到了极致。
他似乎仍然不太想处理伤口。
一点红又扯了干净的布条下来,随便裹了一裹,放下长剑,兀自盘腿坐在了榻上。
昨夜发生的事太多,他又一夜没睡.....但他曾经也有三天三夜不睡觉,只为追击一人的经历,熬夜对他来说,其实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身子愈被打熬,他的双眼反而愈清明、凶性也愈强盛。
对手愈强大,他那种被激发起来的血性和戾气反而也越大,全身心投入时,身子自然感觉不到疲惫。
但他从来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磨难。
很难说这是一种磨难......但一点红的确从中品味到了极致激烈的痛苦。他终于也明白了,原来痛苦与欢乐,正是一体两面,在极致的快慰之中,人甚至会觉得滚烫的皮肤是在一阵阵发冷,肌肉的每一次收缩,都带来了抽痛般的感觉,令人牙
关紧咬,忍不住要打颤,却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一点红虽然从没有过女人,却也不是未曾了解过自己身体的黄毛小子......但,这样可怕的感觉,真的仅仅是因为中了药么?
杀手面上的肌肉突然抽动了一下。
他的五感好似在这一时刻又被完完全全的调动起来,他身上的那股味道...……属于乔茜的那股甜香的桃汁味道又涌了上来,好似在紧紧地挤压着他,折磨着他,令他的肌肉忍不住紧缩、跳动了一下,伤口又在这时候迸裂,血腥味冲入鼻腔时,他
才勉强从这味道里挣脱了出来。
他忽然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翻身下床,进了浴室。
热水从他的头顶倾泻而下,又一次打湿了他的身体与长发,潮湿的热气又带起了翻腾的香气??一点红总算明白,为什么她从来不用香粉,身上却总是有一种毛绒绒的夏日水果味。
这东西未免比香粉厉害太多了。
他忽然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刀剑杀不死他,伤口也不会令他倒下,但强烈波动的思绪与极致快|慰的痛苦,却令这杀手的精神与工都紧绷到了极致,疲惫到了极致。
他慢慢地清洗着自己,试图把那种牢笼一样的味道给洗去,也把自我惩罚所留下的血腥给洗去。他不去放任自己的思绪四处游走,而是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瓷砖墙壁......或许,他近来实在过得太安逸了,多余的精力无处发泄,才会………………
他甚至觉得无法面对乔茜。
罢了,明日开始,稍微避一避她吧,正好那十个呆种近日看起来也实在松懈,六钧弓甚至都胖了一点......从明日开始,他就去亲自抓他们的训练,不要以为离了师父,侍奉了乔茜,便可松懈了。
一点红冷酷地这么想到,心里好受了一点。
此时此刻,六钧弓正在吃驴肉火烧。
他的眼皮忽然没由来地跳了一跳,似乎有些不详。
王掌柜道:“再要个火烧么?”
六钧弓想了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想多了吧,杀手不迷信这种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