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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自剑尖滚落。
一点红缓缓抬剑,以肘夹剑,慢慢划过,抹干净剑上的血。
上官飞燕倒在地上,双眼涣散,已经死了。
这意图搅弄风云之人,最后死得凄惨,死前也被几次玩弄,被人把心气全都打散,她出场时美丽高贵,她落幕之时,却只留下了一句极为滑稽的求活之语。
街上仍然没几个人,周边的铺子全都悄悄地关上了门,那刚得了两千两银票的八方客栈孙掌柜,已又躲在了柜台之中,根本不肯探出头去。
饶是做客栈的,见多了走南闯北的人,一天之内连见四个死人的时候却也不多………………
不过好在,提前得了银子......这银子已够客栈挣上几十年的了,孙掌柜在想,要不先关关张,请个神婆神汉的跳一跳、去去晦气,过个一年半载再开张......
石秀雪仍然一脸怒容,啐了一口,恨恨道:“这样死了,倒便宜她!”
独孤一鹤道:“她不是主谋。”
他的手上还捏着上官飞燕写给霍休的信。
-霍休。
这也是他的故人了,五十年前,他们同朝为官,五十年后,他已成了天下最富有的神秘老人。
但是,天底下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财富是怎么来的。
现在,独孤一鹤似是明白了霍休的财富是如何累积,也明白了为什么青衣楼总飘把子的黑锅,会被霍扣在他的头上。
??因为他一直追着青衣楼的线索不放。
这丹凤公主讨债一事,从一开始就是个又谋财又害命的阴谋。
独孤一鹤道:“霍休才是主谋。”
陆小凤叹道:“看来是的。”
独孤一鹤冷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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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到此,算是暂告了一个段落。
上官飞燕已死,独孤一鹤本就在追查青衣楼的幕后主使之人......如今霍休的身份已亮出了明牌,他自不可能放过。
乔茜单独提醒独孤一鹤,青衣楼既然准备把黑锅扣在你的头上,想必对你的行踪有所了解,要小心内奸。
独孤一鹤颔首。
至于上官雪儿,她被支出去请棺材铺子的人了,因此万幸没能瞧见她姐姐惨死的模样,陆小凤赶在她回来瞧见之前,先行一步找到了她,一个手刀劈下去,就把这小姑娘给劈晕了。
饶是如此,这残酷的真相,她最后却总是要知道的??全家死光,杀死堂姐与叔父的人却恰恰是自己的亲姐姐,亲姐姐死有余辜罪有应得,阴谋败露而死,这又能怪得了谁?
现在的问题是,这小姑娘今后怎么办呢?
乔茜这里是决不能收的,她虽然对上官雪儿没什么意见,这小姑娘也就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可她同上官飞燕针锋相对,一点红又是亲手诛杀飞燕之人......很难保上官雪儿留在这里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因此,送到峨眉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
独孤一鹤没有意见。
上官瑾也是他的故人,故人之女无人照看,峨眉派又不缺衣少食,多养一张吃饭的口算不得什么。
而上官飞燕绞尽心思换来的那个装着银票的匣子呢?
十万两银票,数目并算不得小,独孤一鹤保管了五十年,如今的确已不想再保管,他既然不花这钱,就认为这不是自己的,于是,他做主分了这钱。
乔茜一行人遭遇上官飞燕的阴谋,未曾陷入对方的节奏之中,飞书告之,免去了可能出现的可怕后果......独孤一鹤不知,若真的按照她的原计划进行,又有躲在暗中的霍休从中作梗,这一次他会不会真的倒在阴谋之下。
所以,有恩谢恩,峨眉派永远记着这个情。
当然了,独孤一鹤也不只是那种嘴上谢谢的人??江湖上虽然有很多人都自诩视金钱为粪土......但这话真的只能拿来自诩而已,出门做事,钱虽然俗,但有时却是最真诚的。
独孤一鹤将那十万两银票分了一半给乔茜,淡淡地道:“乔姑娘之聪明机智,世上少有人能比,这银票于老夫来说是负担,只愿在姑娘手中,能用得当。”
乔茜:@@
独孤一鹤又道:“剩余五万,老夫做主,留给这上官家唯一的后人。”
乔茜继续:@@
直到抱着钱匣子回到客栈之后,乔茜还是晕晕乎乎的。
“............"
陆小凤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三遍,双手像钳子一样钳住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转过去,又试图伸出铁爪,恶狠狠地捏住乔茜有点肉感的面颊………………
乔茜跳了起来:“干什么?!”
陆小凤斜眼瞅她:“很好,看来的确没被那毒针擦中一点儿。”
乔茜很是不屑:“我提前有防备的好不好!”
在原著之中,上官飞燕这飞燕针,杀死了峨眉四秀中最小的石秀雪。
孙秀青也差点死了,好在西门吹雪很懂医术,瞧出了这毒的特异之处??寻常的毒针,中毒之后需要静静平躺,以防毒素扩散,而这毒药却刚刚好相反,需要让人运动起来,利用奔流不息的热力与内劲,将其逼出体外。
身为剧透觉,好就好在这里……………
所以,她不会觉得上官飞燕有机会把她暗算掉,不过要是被毒针擦中,毕竟不美......但是她又没有护具,于是就地取材,带了陆小凤的特制饼干护心镜。
陆小凤果然膨胀成了一个气球人:“我就说那是护心镜,是不是是不是?有没有用,你就说有没有用吧!”
陆小凤:叉腰.jpg
乔茜:“......有用有用,以后我们这里可以新增护具业务。”
花满楼微笑着道:“用完还可以吃掉,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陆小凤:“哈!”
陆小凤以筷敲碗,忽然唱起了歌来:“其物如故,其人不存......”(1)
这歌声极为难听,简直就好似一头大叫驴在一边流眼泪一边嘶喊着物是人非......霍休曾是他的朋友,如今却显示出了如此可憎的面目,他似乎终于明白上官飞燕为什么会找上他,因为霍休了解他。
乔茜和花满楼却没有和他共情,仍然在考虑饼干的事。
乔茜陷入了沉思:“这不好操作吧.....”
这种东西没有钢牙是吃不得的,作为行军干粮倒是真的很不错,估计放个五六年都不会坏掉,倒是可以扔进锅里煮成糊糊来吃......但她为什么要这么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
花满楼比她考虑地还认真:“配头驴就可以。”
用石磨碾碎什么的…………………
乔茜道:“嗯……...…那么再哪里才能买得到驴呢......”
花满楼道:“我倒是知道一人,平时瞧着人模人样的,可是一唱起歌来,就会立刻变成一头大叫驴......”
乔茜若有所思地道:“你说的这驴我也认识,不如我们......”
花满楼微笑:“把他弄来做阿胶?”
两个人,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盯住了陆小凤。
陆小凤:“...
陆小凤:“……
陆小凤气得跳了起来:“你们两个,损友!损友!哼!”
说着,又惆怅起来,道:“损友也很好啦,总比霍休那小老头好得多....……”
乔茜眼疾手快,一个炸鸡腿塞进了他的嘴巴。
陆小凤还梗着脖子宁死不屈:“你得罪了我,做什么都没有用的!我绝对不会原……………啊,真好吃………………”
乔茜这里的炸物也很不一般的,就说这炸鸡腿......因这鸡腿颇大,陆小凤便只觉得这是山上竞走了三四年的健壮野鸡,其肉质紧实可想而知......所以他伤心归伤心,吃菜的时候就避开了此物,只想着如果实在吃不完,他再帮忙解决一下....……
顺便再委婉地提个意见,以后咱们吃炸鹌鹑好不好啊?
总觉得已经预感到了自己腮帮子拉伤的后果了……………
结果乔茜连吃了两个,陆小凤伤心之余,不免暗暗惊叹:有人习武天赋异禀在腿法、有人习武天赋异禀在剑法,原来乔乔天赋异禀在咬肌......瞧瞧!瞧瞧!这毫不费力的姿态!
结果没想到这么嫩滑………………
鸡肉是鲜嫩多汁的,面衣是酥脆轻盈的,一口下去,他的牙齿毫无阻力,肉汁从鸡肉里被挤出,面衣香酥无比,吃不见丝毫的油哈味,又有他极为喜欢的辣椒粉调味,哦......辣椒粉!辣椒粉!
辣椒真是好东西啊.......
陆小凤的嘴巴被堵住了,什么“其物如故”的,也唱不出口了。
今天一回来,乔茜二话不说就去洗澡换衣裳,换完衣裳也很沉默,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收拾酒馆,连着追打了三只大蜘蛛,打完蜘蛛,立即进厨房,从系统商城里买了那种超市包装好的鸡腿,又买了一包炸鸡专用面包糠和油......当即板着脸开
始过三关,勤快得根本就不像她。
乔茜心烦意乱地时候就会这样,突然变勤快开始做各种事。
其实乔茜的适应能力已非常之强,但一天见了四具尸体,还有两具死得其惨无比,还是令乔茜受到了一定的影响??这时候,她才觉得一点红杀人真是干脆利落,连外伤都只有咽喉上的一点。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时候会说,人死得干脆,也是一种仁慈。
由此看来,上官飞燕对待好歹帮过自己的手下,简直比杀手杀人还要更狠。
吃完了晚饭,陆小凤自告奋勇去洗碗......他虽然饭不会做,但也不至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洗碗倒不会打了,乔茜本来就极讨厌洗碗,如今又没有洗碗机可以用,有他分担,再好不过。
乔茜坐在廊下。
不知不觉,来到这里已三个多月了,刚来时,初春的寒气依然很重,屋里没有暖气也没有炭盆,乔茜把自己的小床设计成半嵌入式,这和她穿越之前家里的卧室格局很像,爬上床裹着被子,就好像爬进了自己的小窝一样。
现在,马上就要进入五月了。
农历五月,这时候其实已是夏天了,夏天的节气都已过了两个......不过,北方地区,立夏时节仍是一派春天的景象,也实在正常得很,乔茜现在日子还是过不太明白,主要表现在没有手机又没在上班,所以根本分不清今天是几号………………
她发了一会儿呆,进屋去找了什么东西出来,又接着坐在廊下,手上动作着。
一道阴影忽沉默地打在了她的身上。
乔茜“噌”的一声,把手上的东西给藏进怀里了,警惕地抬头,警惕地瞧着这人,又忽然忍不住笑了,张口就要说话,这人却立刻截口道:“......我不姓张。”
乔茜乖巧地说:“好的丧彪,知道了丧彪。”
中原一点红:“
乔茜若无其事,继续很乖巧地说:“红大爷来坐。
她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位子。
一点红没有说话,竟真的坐在了她身边,这是很少见的行为,一般来说,他会假装自己没看到,就这么站着说话,说完就走,完全没有一丁点闲聊的意思。
他的嘴巴除了放狠话之外,估计就是个摆设………………
他坐下之后,也不说话,十分沉默。
乔茜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叠子纸来,递给一点红。
一点红低头一看??银票。
乔茜:“一万两千五百两,你点点。”
五万两银子,她当然不能自己一个人拿,若无陆小凤引怪前来,这钱她拿不到手,若无江南花家的通畅信息和立即配合,这计划进行不下去,若无一点红截下飞燕信笺,那她这会儿早不知道了几波青衣楼的暗杀了。
一点红没接,抬眸瞧着她。
乔茜说:“独孤掌门不是送给我们五万两嘛,这是你的份。”
一点红挑了一下眉,道:“是给你的,和我无关。”
乔茜道:“那封信是你截获的,如果没有信,也不会这么顺利能摸到上官飞燕与霍休的关系。”
杀手双手抱剑,神色淡淡:“收钱办事,你请我来保护你。”
乔茜:“......噗,三十两,居然真的能请到天下第一杀手?”
一点红斜眼瞧了一眼乔茜。
姑娘两条腿晃来晃去的,似乎就没有个停下来的时候......这让一点红觉得她更像是一只大狸花猫了。
就是那种......有的时候懒得要死,瘫在地上连尾巴都懒得动一下,有的时候又显得活力四射,可以一整个下午在屋子里疯狂奔跑,从这头跳到那头,从地上弹射起步把自己塞进博古架……………
??他小时候在师父的别院里受训时,别院里就有这样一只大狸花猫,他偶尔会多注意两眼。后来那狸花猫大概觉得这地方的半大小子太多,刀光剑影也太多,不太适合睡觉,就再没来过了。
一点红只缓缓道:“我出卖我的剑,爱定什么价就什么价。”
乔茜不免好奇:“那你一般对别人都定什么价呢?”
- ".........
乔茜:“说嘛说嘛,张.....”
一点红截口:“请我一万两起,多杀一人五千,上不封顶。”
………………的确挺贵的。
而且想必也没人敢欠他的薪。
所以,一点红表示:“我不缺钱,拿回去吧。”
他指的是乔茜递过来地银票。
乔茜笑眯眯地说:“这不成,这可不成,咱们可是好朋友呢。”
一点红:“
一点红硬邦邦地道:“我从没有过朋友。”
......所以不太理解你在说什么。
乔茜伸出一根手指头晃来晃去,道:“朋友之间,小钱随意,大额的钱才要好好分清啊,这样关系才能长久,咱们可是要长长久久的呀。”
KKzz......
杀手的心脏忽然缩了一瞬,好似一把刀子突然插进了他的心,带起了一阵极为冰冷的痛苦感觉,杀手抬头,只见天上弦月弯弯,今日并不是满月。
他道:“我......”
乔茜立即打断了他,道:“你想说你该走了,是不是?”
杀手的目光凝注在了乔茜的脸上,缓缓道:“我该走了。”
乔茜的耳朵立即好像又耷拉下去了。
- "............"
一点红扭过了头,不再看她。
乔茜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过几天就端午了呢。”
一点红没有说话。
乔茜又道:“我准备了五色缕,咱们一人一个,你总得等我编好,送给你再走吧。”
她又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伸出手来给他看。
………………是编了一半的五色缕。
她方才坐在廊下时,手上就在编织着什么,他一过来,她就立刻收起了那物,不大想让他瞧见。
………………原来是五色缕,端午时节的装饰。
杀手一双冷眼死死盯着她手上的五色缕,简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乔茜:“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杀手忽仰天长叹。
半晌,他才道:“下一次,我不会再来找你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