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受到他的情绪。是这么真挚。
但现在不是时候。
“话说??赫连生。”
“你来这是为了捉妖?”
缓缓将他推开,刑水水终于能喘息了。赫连生望着她脸上淡淡的妆,盯了一会才移开,扭头说:“是捉妖,但不捉你。
他继续说:“祭山大典那天,上官家很多元老被毒杀,灵山很多年没有发生这么恶劣的事。他们之前觉得是你,但顺着杯中的毒一查,查到一个叫贺唐州的人。便要我来。”
贺唐州。
惹完灵山又来招惹她。本事倒不小。
刑水水思索道:“那可能,我们要找的是同一个人。
外面晕倒的轿夫都醒了,刑水水脸色一变,赶紧将赫连生扯进来。赫连生盯着她白细的小手,没说什么。
帘子重新垂下。外头的人疑惑。
“怎么晕倒了?我好像看见有个人!难道是出现幻觉了?”
“对对对!我也看见了。
“小姐!小姐你还好吗?”
轿内传来她淡淡的声音:“还好,无碍,继续上路吧。”
送亲队继续向前。
刑水水其实不是很好,鬓角的头发一直被赫连生缠在手指间,就是不让她把盖头盖上。
他问:“这就是你替嫁的理由?”
刑水水答:“是因为我阿姊。”
赫连生道:“薛家大小姐名字和你阿姊同名。我猜到了。”
刑水水道:“原来我便怀疑那个贺书生是冲着我阿姊来的,听你这么说,那就一定是了。
赫连生手中动作微顿,问:“你之前刻意接近我,也跟你阿姊有关?”
刑水水身形一僵,很久才道:“是。”
她低眉:“赫连生,其实那日在祭天台上我不是躲不起,只不过是我需要祭天台为我阿姊聚魂。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来……………”
“我不在意这个。”
赫连生俯身望着她,低声:“刑水水,我就问一件事。你认真回答我。”
刑水水不大明白要问什么,一时有些紧张。
少年盯着黑白分明的眼睛, 掩饰不住杀意:“当初在灵山,是谁引你去禁山的?"
刑水水沉默了半晌。
没想到这么久了,赫连生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她无奈,也不藏着掖着:“是关无山。”
“你或许在青州见过,那时叫花无山,很会装,差点骗过了所有人。他很阴险、也很狡诈,杀了我阿姊,还会镜术、傀儡术,很多很多我没见过的术法。贺书生应该是他的人。上官家那几个被毒杀的也是他的手笔。关阴子是他的舅舅,关游思是
他娘。他很恨灵山,也恨我。”
赫连生松开她头发,讥讽道:“原来是这东西把你害成这样。”
刑水水一怔。
轿子一路上山,眼看就到了一间老屋,感受到淡淡的妖气,刑水水示意赫连生别动。赫连生冷冷盯着轿外。
“请新娘子下轿!”
“请新娘子下轿!”
“请新娘子下轿!”
喜婆连喊了三遍,轿子都毫无动静,正当宾客都等不急时。
新娘子的声音从轿中传来,有点羞涩:“我要贺郎亲自扶我下轿。”
众宾客愣了一会,嬉笑着开始起哄。
贺唐州对周围抱拳,无奈笑了一下,然后走上前,手刚一掀帘。
一柄银色的剑就抵住他的脖子。
贺唐州笑容微。
赫连生讥讽的声音同时传来:“你这是打算娶谁呢?死、狐、狸。”
他一步步走出,一眼就看出了贺唐州的真身,气场很足。贺唐州被戳破了也没生气,散了把汗蒙药将周围的凡人迷晕,笑眯眯道:“小生就是娶个亲,不知何时得罪过这位仙长?”
刑水水下轿,离火拦住贺唐州去路。
“关无山还活着?”
贺唐州听见这个名字,还状若想了一会:“关无山是谁?你又是谁?小生隐约记得,要娶的人是薛家大小姐,怎么薛家把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送来了?”
见他如此不疾不徐,刑水水不禁环顾四周,这附近有个乱葬岗,关无山又会招鬼术。怕是早有准备。她拉了拉赫连生,乱葬岗顷刻间开始震动,厉鬼汹涌而出。
赫连生一眼都没看,抬剑砍向贺唐州。剑花快而猛,但贺唐州却直接变化成狐狸,借用体型差躲过这一剑,伸出爪子朝着刑水水扑来。
刑水水正集中注意力对付厉鬼,没有预料到这个狐狸书生会突然来这么一招,被扑倒在地。
真的太狡诈了。
她抬起栖瞳就刺去。
可看这狐狸的眼睛一眼就令她眩晕,握刀的手发软,额头开始发烫。
“刑水水!把眼睛闭上!”
是赫连生在说话吗?
刑水水头晕晕乎乎,很快昏了过去。
赫连生抱住她,杀意弥漫。
捆绳飞过去将贺唐州绑起,贺唐州重重摔在地上,这只狐狸被抓了并没有害怕,反倒是笑嘻嘻道:“只顾着抓我,不应该先关心她吗?无山猜得对,你们这对狗男女就算分开了也还会再搞在一起。”
桃源剑在他脖子割出了血。
赫连生冷冷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
贺唐州笑道:“是我们青丘很常见的一种术法啦!名为鉴心,倘若她心悦你,你亲她就解开了。若不心悦于你,那就只能挖出心头血解开。忘了说,解开的机会只有一次。”
他看向赫连生,挑衅道:“怎么样?赌不赌?”
少年眼一眯,贺唐州毫无预兆砸向周围的树,山中的鸟雀莫名遭了殃,等被带回客栈,李观行看见的就是青脸肿的他。
他怒而指着贺唐州道:“原来是你这只死狐狸在这搞鬼!当年勾引我阿姊,现在勾引大小姐。”
贺唐州面无表情:“你阿姊哪位?”
李观行气了个半死。
李观玉放下茶盏,道:“观行,莫要有口舌之争,带回灵山问审便是。”
贺唐州看向她,什么想起来了。当年落魄的时候为了吸取人魂元,豁出去把衣服都脱了,这女的居然还担忧道:天儿冷,你穿得这样单薄,兴许会着凉?
他也不丑吧………………
李观行哼了一声,把贺唐州拖到一边,离李观玉远远的。然后看向赫连生,此刻才发现他怀中抱着一位少女,不由一愣。
少女一袭火红嫁衣,珠翠摇晃,看着是昏迷状态,垂下来的手臂很苍白。
不是失踪多年的刑水水是谁!
李观行下意识道:“不是去抓妖?你还顺道去抢亲了?”
贺唐州好心补充:“他抢的是我的,看见我这身喜袍了吗?和那是一对的。谁来为我做主?”
感受到赫连生凉薄的目光,李观行一哆嗦,抬手把贺唐州嘴巴封死,没好气道:“少说两句!”
赫连生抱着刑水水回屋,她除了中术额头有些滚烫,身体并无大碍。鉴心之术只有一次解开的机会,一个亲吻亦或是心头血。刑水水睡着的时候很乖,脸颊红润。少年垂着眼,手指掠过她唇畔,动作轻柔。
有些僭越了。
窗户影子绰绰。
鲜血溅在上面。触目惊心。
这位从小就优秀到大的少年对很多事都成竹在胸,剑术、修道、捉妖。可唯有一件事他从不会多想。
他不觉得刑水水会喜欢他。
??嫁给他的那种喜欢。
刑水水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不是自己的床,而是一张很陌生的,她立马从床上坐起来,感觉嘴角好像有异样,她抬手擦了擦,低头一看,是血。
喉腔中很浓烈的血腥味。
是贺唐州给自己下毒,然后吐血了?
她换好衣服跑出去,灵山这些人都在,她扭头看靠在窗边的赫连生,少年唇色有些苍白,但是看起来很高兴。
她下意识问:“我刚刚昏迷了?”
赫连生应答道:“中术了。
然后指着被点了哑穴的贺唐州:“取了他的血就解开了。”
贺唐州:“…………”
无山猜的果然没错,赫连生无论如何会选心头血,他嘴角不免嘲讽的笑意,这样目的就达成了,不枉费了好大一番劲。
不是天纵奇才吗?将自己的心头血挖出来送给一只小妖怪,他还算得上什么?
刑水水几步走向他,揪起他的衣服:“关无山现在在哪?"
贺唐州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咽喉,刑水水解开他哑穴。
贺唐州叹了一口气,道:“你与其关心这个,还不如多关心关心你那转世的姐姐。她身上早就被我们下了。你们还没察觉出来吗?”
刑水水脸色一变:“还敢动我阿姊,这么想死吗?”
贺唐州笑道:“当初毒杀上官家的人,我就没想过自己能活,所以,给自己也下了一份毒,只不过发作比较慢。如今,我能为无山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要靠他自己了。薛九灵,这次无人能帮你了。”
刑水水踹了他一脚:“你是关无山的狗吗?”
贺唐州并未答话。嘴角渗出黑血。刑水水不明白,关无山明明跟当年的关阴子一样冷血歹毒,怎么一个两个都愿意为他死。
李观行瞪大眼:“他就这么死了?我们怎么回去向山主交代?”
李观玉也皱眉。
赫连生站在刑水水身后,阴影笼下,他声说:“你阿姊不会有事的。”
刑水水蹲在地上蹲了很久都没有说话。李观行嫌弃地看向地上这摊黑血:“算了算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把他的尸体带回去吧,赫连生,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灵山?”
赫连生却说:“你们回吧。我不回。”
李观行:“?”
李观玉:“?”
刑水水抬眼看向他。赫连生与她对视一眼,他将桃源剑放下,白衣一尘不染,就这么??轻描淡写说出极为惊悚的话:“若问起,你就说,我叛道了。”
这样轻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