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面对余妈看儿媳的目光，再瞧瞧旁边化身媒婆的张老师。</p>
呆懵之后，匆忙塞回两百块钱，找个借口，拽着同桌的衣服，逃也似的离开饭馆。</p>
“余阳，今天怎么回事？”</p>
“凑巧路过，看到你，就打个招呼。”</p>
“哪有这么打招呼的……”</p>
陈曦抱怨之后，好奇道：“你妈找张老师，是想让你回来上学？”</p>
“不，是张老师马上就辞职了，来我家做家政。”</p>
“你说话能不能靠点谱？”</p>
“真的，她以后不教学了。”</p>
陈曦看余阳神色不似作假，“我的天，高三换语文老师？”</p>
“语文很难吗？”</p>
“……”</p>
陈曦沉默片刻，“你什么时候回来上课？”</p>
“不上了，该学的都学了。”</p>
“还有半年就高考，你不参加？”</p>
“那是你们的龙门，我现在已经化身御龙者。”</p>
“？？？”</p>
“小陈啊，期中考试，考得怎么样？”</p>
陈曦从愣神中醒来，“还可以吧，只要高考发挥正常，读泰市的几所大学，没什么问题。”</p>
“为什么不考京大？”</p>
“……”</p>
“是因为京城太冷吗？”</p>
陈曦彻底爆发：“余阳！从今天开始，我们绝交，再、见！”</p>
说完，甩着披肩的发梢，转过身，慢悠悠向前走。</p>
余阳想到自己即将离开县城，挥挥手，“考不上大学，记得来余家村找我，我给你安排工作。”</p>
陈曦身形一顿，攥紧拳头，却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p>
余阳没得到回应，颇为遗憾。</p>
“还是小姑娘啊！”</p>
随后左右瞧瞧，花一块钱拦下一辆三蹦子，跑中心街买了部手机。</p>
接着回到老妈和张老师所在的饭馆。</p>
“张老师，手机你拿着，有事联系上面预存的号码。”</p>
“好的，余老板。”</p>
“别那么客气，妈，我回村了。”</p>
“在老家做生意，多长个心眼，也别弄虚作假，和气生财。”</p>
“晓得晓得。”</p>
“对了三元，刚刚那个姑娘？”</p>
“我同桌，开玩笑的，回头给您找个大明星当儿媳。”</p>
“那可不行，咱看不住，刚刚那個就挺好。”</p>
“人家还要上学呢，今后考大学、考研究生、考博士生，考编……一轮下来，三十五六岁，都成老姑娘了。”</p>
“也是……”</p>
“走了，有事打电话。”</p>
此次来县城，姑且算是办完了近期的事儿。</p>
找回拖拉机、注册公司、寻找包装。</p>
原本余阳打算多住两天，等到开庭，瞧瞧老余。</p>
但开庭日期延迟，也没说啥时候再开，加上除了律师，谁都不能见老余，只能让老妈在这守着。</p>
还好，有了张老师作伴，老太太不会太无聊。</p>
余阳思索着，找到在路口等待的大哥二哥。</p>
大哥正跟一群老头围观下象棋。</p>
二哥则杵在电脑厅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p>
好吧，出来一趟，哥俩又长见识了。</p>
余阳招呼俩人离开。</p>
二哥有些依依不舍，并从兜里掏出500块钱，“刚刚电脑厅老板给的。”</p>
“嗯？”</p>
“我说我想搬台电脑回去，他不同意，我说我们村的东西都是借来借去，用几天就抱回来，他还是不同意，我就一拳在墙上掏了个洞，他当场给了500块钱，还让了包烟。”</p>
“……”</p>
余阳回头，恰好看到电脑厅内，有个偏分头男子，三分怂，七分怕的望了这边一眼。</p>
似乎还松了口气。</p>
“把钱给人家送回去，咱又不是恶霸。”</p>
“那我能不能搬一台电脑回去？”</p>
“搬台电脑？你还不如收了这500块呢。”</p>
余阳看二哥一幅网瘾少年的模样，有些不忍心。</p>
毕竟哥哥们给咱赚了不少钱。</p>
但这年头的电脑，一台怎么也要一两万。</p>
并且买回去之后，总不能厚此薄彼，其他哥哥也要配一台吧？</p>
这样一来，上百万就没了，自家还怎么注册公司，增资扩产。</p>
二哥攥着五百块，不死心道：“一台电脑多少钱？”</p>
“小两万。”</p>
“我要干两年啊？”</p>
余阳刚打算宽慰几句，却看到前面路口有个修电视的。</p>
门口摞着众多型号各异的大头电视，最重要的是，地上丢着一个键盘。</p>
也不能说键盘，因为那是小霸王学习机，要插卡。</p>
‘小霸王学习机+大头电视机，咱再喷个白漆，甚至在屏幕底部贴个win图标……’</p>
余阳眼神一转，支开二哥，让对方去联系自家还没回村的车队。</p>
随后带着大哥来到修电视的门店。</p>
“老板，有彩色的二手电视吗？”</p>
“左边全是。”</p>
“就这七八台？还有吗，最好是尺寸和外观差不多。”</p>
“干啥，翻新卖？”</p>
“不是，年底了，给村里发福利，但发二手的多掉价，我打算买一批差不多的，就说电视厂家破产了。”</p>
店老板一听，走出门店，瞅到大哥手里的大哥大，顿时来了精神，“具体多少台？”</p>
“一百台左右吧。”</p>
“可以，但需要等两天，并且要给我2000块钱的押金。”</p>
“多少钱一台？”</p>
“一千三！”</p>
“这么贵？我还不如买显示器呢……哎？是啊！”</p>
显示器应该可以连接小霸王学习机。</p>
余阳忽然反应过来，拦下之前拉自己去买手机，又把自己送回来的三蹦子，“再回去！”</p>
“好咧！”</p>
修电视的老板，知道这是傻大款，追着大喊：</p>
“老弟，可以便宜，八百也行！你讲讲价啊，哪有买东西不讲价的？五百！三百！！！草！”</p>
……</p>
98年的县城，它再怎么破烂，跟乡镇依旧是两个世界。</p>
就像十里营。</p>
三年级以下的孩子，上学放学都要带着小板凳，早课晚课还要自备蜡烛。</p>
县城小学就不一样了，上学放学有校车，早上有鸡蛋，下午有牛奶，条件好的还有电脑课。</p>
所以98年的县城，已经有了高仿版百脑汇。</p>
虽然面积不大，但品牌众多。</p>
宏碁、戴尓、惠普、七喜、长城、飞利浦……</p>
四周更是贴满宣传海报。</p>
什么3Dfx-voodoo显卡。</p>
什么nVIDIA-Riva128显卡。</p>
什么AMD-K6处理器……</p>
余阳带着大哥尚未走到门口，十几个导购蜂拥而来。</p>
齐刷刷躬身行礼：</p>
“老板好！”</p>
“好，月底工资翻倍。”</p>
“？？？”</p>
导购们有的惊喜，有的怀疑，有的当场懵逼。</p>
余阳乐呵呵的走进门，顺手又在门口的眼镜柜台拿了个墨镜，戴在脸上，“谁带我瞧瞧显示器？”</p>
“老板，这边请。”</p>
“都有多大尺寸的？”</p>
“11吋、13吋、15吋。”</p>
“15寸的什么价？”</p>
“看您要哪个品牌，不过，我推荐这台三星700s，15吋，促销价2880。”</p>
“2880x100，28.8万，超出预算了。”</p>
“您大概需要什么价位的？”</p>
“千八百块钱的就行，给员工用。”</p>
“配主机吗？”</p>
“能连接小霸王学习机吗？”</p>
导购经理微微一呆，“小霸王啥接口？似乎是电视信号接口……不能。”</p>
“都不能？”</p>
“似乎都不能，不然您要100台，我说啥也给您搞定。”</p>
“有相关转接器吗？”</p>
“应该也没有。”</p>
“太遗憾了。”</p>
“您需要电脑的时候，可以联系我。”导购经理没强求，双手递上名片。</p>
大哥向前一步，接下来，放进文件包。</p>
余阳走出高仿版百脑汇，瞅到三蹦子还没走，“再去电视维修那里。”</p>
“好嘞！”</p>
片刻后。</p>
“我刚刚听你喊，300块钱一台？”</p>
“这位老板，300块，都不够我从人家手里收回来，并且收回来我还要维修，甚至更换新件……”</p>
“就这个价，100台，另外我给伱2000块，你给我仿造电脑显示器，喷成白漆，并且我全要15寸，以后出了问题，我把你店砸了。”</p>
“保证没问题！”</p>
余阳搞定电视机，忽然想起什么，从大哥文件包找到刚刚电脑导购经理的名片。</p>
拨通电话。</p>
“我是刚刚买显示器的。”</p>
“老板您说。”</p>
“你那有没有小霸王学习机，带键盘和鼠标的那种。”</p>
“抱歉，我这卖电脑。”</p>
“如果价格合适，我要100套。”</p>
“我现在就去市场给您调。”</p>
傍晚。</p>
余家村共抗雪灾的车队，自县城满载而归。</p>
二哥抱着崭新的‘电脑显示器’，还有原装的‘键鼠+手柄套装’，以及电脑导购赠送的鼠标垫，喜不自胜。</p>
“大当家的真好。”</p>
“我回去肯定好好干活！”